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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关府几个放了外任的庶子在当年老太爷病故时,便分了家业,并各自带走了自己的生母,只每年年下送京城送来节礼,令回京述职时回到府中暂住,平日只书信交往。故而如今关府分家实也只是现在住在相府的三房分家而已,定国夫人只让周管家将府中的变故书信令人送往江阳老宅及几个庶子之处,又请了京城中的亲眷,和两位朝中德高望重的老大人,几位诰命夫人前来主持分家。
而定国夫人自宣布关府分家开始便雷厉风行地将这些事都吩咐了周管家去办理,并将分家的日子就定在了三日之后,日子一晃而过。到了分家这日,供着先皇所赐御宝的祠堂被打开,在受邀的宾客的观礼下,定国夫人先带着关府的子嗣们对着祖宗牌位跪拜行礼,众人这才移步明辉堂一一落座。
慧安低眉顺目地在下头坐下,眼见连卧病在床的关白泽都被扶着在上头坐下,有些痴傻发呆的关元卓也在丫鬟的照料下坐在一旁,望着一屋子神态各异,虽血脉相连却各怀心思的人们,慧安不觉生出几分悲凉之感来。她本能地去瞧上位坐着的定国夫人,却见定国夫人只面色无常的坐在那里,神情瞧不出半分的不妥,只是面色却带着病态的沧灰之色。
关白泽神情悲伤地坐着,苍老之态显而易见,眼中甚至还蓄着泪光,而崔氏也拿着帕子瞧着一旁痴傻的儿子垂泪,关礼洁被接了回来,一趟别院不过数日,她却清瘦了一大圈,如今坐在那里低着头瞧着却是异常安生。
二老爷和二夫人神情谦恭,唯三夫人面上带着些不能压抑的兴奋和愉悦,被三老爷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有所收敛。众宾客瞧着这一幕,又见向来养气功夫不逞多让的相爷关白泽如今竟是如此模样,不觉皆面露唏嘘。
待到了时辰,定国夫人起身冲宾客颔首示意,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道:“老太爷病故时也算分过一次家了,今儿三房再分家,主要家产就是如今公中的财产,还有祖上几辈在京城和江阳等数处置办的三十来间铺子,田庄,这些都三房均分,这些府上账房处素来是有账的,一会子叫周总管给大家读读,也算心中有个底。至于那些老太爷时御赐的田庄祭田,本该归大房所有,只老大说了,也三房平分。此外,老二和老二媳妇商量了,分了家也不出府另置府邸,只在桐花院外加固高墙,在西墙另多开上一个府门,我已同意了。至于府上账面上如今剩下的现银万余两,既是三房要出府另置府邸,这万余两现银便支八千出来给三房置产,一会子周管家便将兑好的银票给三夫人。另,我的那些陪嫁,这些年所剩也已不多,那些归谁,也都是我自己个儿的事。就是如此,谁可有什么意见的,便现在提出来,若是无意,周管家便念清单吧。”
众人听闻定国夫人的话皆是一惊,若是按着这般分,大房这亏可就吃大了,许多本就该嫡子长房掌管的产业都被这般平分了,二老爷也便算了,那也是定国夫人的亲骨肉,可三老爷却是庶出啊,分得了这么多的家产不说,还另得了八千两现银。这偏袒之意,却是极为明显的。
连三夫人闻言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接着心中升起一阵喜来,复又去仔细瞧了瞧定国夫人的面色见她不似玩笑,这才禁不住扬起了唇角。
三老爷面露动容,接着便忙跪下,哽咽着道:“母亲尚在,却要分家,已是大不孝,如今母亲还这般疼爱怜惜三房,叫儿子怎么生受得了。”
三夫人跟着跪下,兀自垂泪,却是没有说话,瞧着倒似感动太过,说不出话来了。
令慧安奇怪的是崔氏听到定国夫人的话竟是一点争议都没有,也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慧安瞧去,却见她依旧目露沉痛地瞧着关元卓。这些天来关白泽都是由着崔氏在照顾,想来这般分家既是关白泽同意的,怕早先也和崔氏商量过了。
崔氏处心积虑这些年为的不过是自己的儿子关元卓,可如今……怕她也已是冷了心,看的透了。
慧安叹息一声,那边众宾客们自也知道定国夫人和关白泽这般做是为了弥补对三房的亏欠,可这富贵人家的内宅哪个能真正太平了,你三夫人被害说到底还是三房自己个儿的姨娘动了手,也怨不到人家大房头上,故而不管怎样,在人看来定国夫人对三房如此也已是仁至义尽了。
又见三夫人那般模样,宾客们对关白泽的同情不觉又升了几分,对定国夫人自也多了几分敬佩。
定国夫人见三老爷哭着跪倒,令姜嬷嬷将他和三夫人扶起来,道:“无须再言了,既是都无异议便这样吧,周管家。”
周管家闻言上前,开始读起那厚厚的清单册子。因这分家对二房和三房极厚,崔氏又一直坐着未曾多言,故而极为顺利,便是好些个铺子盈利不等,分的难免有些厚此薄彼,因大头上各房都未有异议,这些小处便也无人吭声。
待一切落定,定国夫人起身,众人也忙跟着起身送客,今日请的两位朝中大臣,一个是礼部尚书杨大人,另一个是刘右相。那日贤康帝亲往关府探病,之后皇上已允关白泽辞官的消息已经传开,两人免不了要和关白泽客套两句,而几个诰命夫人也陪着定国夫人多言宽慰,那边永宁伯夫人却是瞧着三夫人笑着道:“到底是三夫人有福气,摊上个仁厚通情的好嫡母。”
三夫人忙笑着应了两句,那边三老爷闻言面上却露出了羞愧之色。客人们鱼贯而出,慧安坐了一上午早便累了,关元鹤令方嬷嬷扶她回去休息,自己却留了下来,只因关白泽一会儿还要说下大房诸事。
客人们出了关府,府门处几个小厮已是踩着梯子在取那朱红大门上挂着的金字门匾,厚重的门匾被扔下来,“关府”两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尤其熠熠发光,却是坠入尘埃,无人再多瞧一眼,新的门匾同样是鎏金大字,上书“东亭侯府”,小厮们小心翼翼地将那门匾挂上。
那边刘右相正欲上车,瞧见这一幕,目光不觉落到了地上被摘下的关府门匾上,一旁跟随而来的小厮见自家老爷突然停住了动作,半响不见他上车,便唤了声,“老爷?”
刘右相回过神来,却是摇头一笑,道:“关白泽也算是功成身退了,老夫深陷朝堂,将来却不知会落得个什么结局……”
小厮听他语气怅然,不觉一呆,复又笑着道:“老爷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太子殿下都对老爷恭敬有加,如今又和威远侯府结了亲,奴才们出门都威风凛凛,皇上更是对老爷您恩宠信任,将来自是要福泽后代,留名青史的。”
“关老弟也算是后继有人啊!”刘右相闻言瞧了那小厮一眼,似从鼻翼间轻讥了一声,接着却又喟叹一声,便登上了马车。
而客人相继走后,二房三房的人便也散了,关白泽却将大房各人都聚在了一起,道:“如今皇上已允我辞官归乡,江阳四季如春,又有祖荫庇佑,我和母亲已经商量过,决定择日便回江阳老宅养病。这次回去便不准备再回京了,卓哥儿身子不好,南方名医却也不少,想来换个环境对他也是好的。洁丫头的婚事,这两日你母亲便会到淮阴侯府,能提前便提前嫁过去吧。如今府上出了这么些事,老太君病重,夫人身子也不好,兰姨娘便不必跟着回老宅去了,就到广寒寺代夫人给老太君祈福吧,我已和静和师太打过招呼,明儿便启程吧。皇上体恤,恩赏了晨之一个从六品的安州州同,既是放了外任,便没滞留在京城的道理。来日去吏部入了簿,领了官印,便赶往安州去吧。小陈姨娘如今还有身子,四少奶奶又还在养病,便先留在京城,等来日小陈姨娘分娩再一同前往安州。”
当年肖姨娘小产之事虽是事隔多年,早寻不到什么证据,但众人却也都信蓉姨娘当时的话不会是栽赃,故而当日听闻蓉姨娘的话,关晨之便替兰姨娘捏了一把汗,如今听闻关白泽如此发落兰姨娘他一愣之下忙跪下求情,而兰姨娘已是受不住地面色惨白了起来。
那日审训蓉姨娘时因她身上还带着重伤躺在床上,故而便没有到场,后来便听蓉姨娘将当年她残害肖姨娘母子的事揭了开来,之后她一方面因蓉姨娘被拽出来而庆幸,以为自己无碍了,一方面又怕关白泽相信了蓉姨娘的话,因此责怪于她。这几日来她一直惶惶不可终日,无奈自那日被杖刑后她便被禁足在了院中,所以便是着急也什么都做不了。
好不容易昨夜关白泽突然去了她那里,却神情极冷,竟果真只为了追问当年之事,她虽哭的喉咙都哑了,最后他却还是未置一词,她昨夜便有不好的预感,没承想他竟是心冷至此,竟不再顾念这些年的旧情,不顾她给他生养了两个孩子,竟要送她到尼姑庵去。
这一去青灯古佛,可叫她如何生活,兰姨娘只觉脑子一空,见关白泽已是起身,对关晨之的跪求竟也不做理会,扶着崔氏的手甩袖便出了屋,她当即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了下去。
而关元鹤一直坐在一旁冷眼瞧着,待关晨之扶了兰姨娘离去,他才目光清冷地扫了眼空落落的厅堂唇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来。
关元鹤回到棋风院时,尚未进院便见关荣匆匆而来。
“爷,先前爷交代的事都查清楚了。”
关元鹤闻言便向外书房走,关荣跟随在后,待进了书房他在书案后坐下,关荣才回道:“暗卫们守了那姜海小半个月果真便查到了端倪。”
关元鹤挑眉,关荣才接着道:“这姜海在城西的马尿胡同中置办了一处三进的宅子,那宅子虽是在姜海的名下,但却是太子妃授意他置备的。而这宅子隔院却是太子妃身边原贴身大丫鬟秋纹买下的院子,宅子后隔着不远便是清源街,和淳王别院的后门正对着。暗卫们盯了数个日夜,这才查清,那宅子中别有洞天,竟是有暗道连着淳王别院和隔院,每个月太子妃便会和淳王在那宅子中幽会。”
姜海正是当日慧安指给关元鹤看的那个前世曾驽马撞飞她的男人,自那日慧安说过要他的命,关元鹤便令关荣派人盯着他,却是查到这姜海是姜红玉的奶兄,一直极得姜红玉信任,常年来也都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事交给姜海去做。只关元鹤没想到的是,这一查,竟是发现姜海和淳王长随马周之间有些不寻常,故而他便又令关荣细查此人,弄清姜海是否和淳王府有猫腻。
他本以为姜海可能已被淳王收买,倒不想最后得到的消息竟是这般,只是这样的事太子竟是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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