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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魏国公系北方人士,自不会如此收拾自家庭院,倒是关姓一族起于江南江阳郡,慧安一见便知这园子定是圣祖御赐后被关家重新翻修过,怪不得虽宅院显贵却也处处透着高致之气。
慧安坐着软轿一路穿过花园,一直跟在软轿之旁的卫嬷嬷这才笑着道:“因我们老太君素来喜静,便搬到了府中最西边的福德院,偏了些。这冬日风寒,花园又空敞的很,四下灌风,要不老奴把轿帘放下来给姑娘挡挡风?”
慧安这才察觉到风吹上面颊确实凉飕飕的,正欲道谢,却听一阵喧嚣随风从花园东面传了过来。依稀像是某种动物发出的嘶叫声,还伴着人的惨叫和惊呼声。
卫嬷嬷登时面色微变,顿住了脚步,随即又笑着对慧安道:“那边是我们三爷的棋风院,院子后面设了个简易的马场,三爷的战马一向都是喂养在棋风院的,都是三爷亲自喂食洗刷,这会子三爷不在府中,许是那马儿闹脾气呢……倒让沈小姐受惊了。”
她说罢,就扭头吩咐身后跟随的小丫鬟:“七儿,去瞧瞧怎么回事,就说府中来了娇客,让青鸣赶紧把马安抚下来。”
那叫七儿的小丫头忙清脆脆的应了一声,快步而去,不过只眨眼功夫她便又奔了回来,神色有些凝重的回禀卫嬷嬷,道:“那只叫流云的马正分娩呢,好像是难产了,将才凌风又发了狂,还踢伤了接生的兽医,偏三爷还不在府中,三爷的凌风嬷嬷也知道,发起魔来谁也制服不了。这会子蓝飞正慌忙着去请大夫给那兽医看伤,青鸣已让人去找回三爷了,只棋风院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有的乱,还请沈小姐多担待。”
那七儿丫头倒是个伶俐的,没一会便将事情说清楚了,末了还对慧安恭敬的福了福身。
卫嬷嬷闻言眉头一蹙,惊道:“怎还伤了人啊,那凌风没事吧?它可是三爷的宝贝,别伤了才好。”
言罢,又对慧安一笑,道:“那凌风是我们三爷的坐骑,性子极烈,这不眼瞅着要有小马崽了,偏那流云难产,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沈小姐别介意。”
慧安来时专门问过方嬷嬷关府的情况,现在的关府因为有关老太君在故而一直未曾分家,关老太爷子嗣兴旺育有六子四女,大老爷、二老爷皆是关老太君的嫡出子,其他的皆是庶出。
现在在京城关府中的却只有大房、二房和三房,而关元鹤说是长房长子,嫡子嫡孙,但上面却还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只可惜一个只活到六岁,一个更是出生便体弱,药罐子吊着养到四岁也没了。
关元鹤本在关府排行老三,却因两个哥哥过世成了嫡长子,只是府上的下人们还称着三爷而已。
慧安闻言却笑了,看样子那流云是只正在分娩的母马了,那它肚子里的马崽子就是凌风的。这凌风到是颇有灵性呢,竟如同人一般懂得事情,见母马产子困难,竟还恼了,真真有趣。
先前慧安便听母亲说过,真正极品的马儿是懂感情的,如同人一般,它们也懂得爱护自己的幼崽,这凌风可不就是嘛。
卫嬷嬷口中的三爷自然是关元鹤,想到他那坐骑,慧安心一动,忙问道。
“凌风可是一只通体毛发油亮,腹膘肌腱,极为高大的北胡马?”
卫嬷嬷也不奇怪慧安会知道凌风,点头答道:“正是,听说是拉穆仁草原上的马王,被三爷驯服后从不准他们骑乘,性子烈的很,我们三爷可宝贝着呢。瞧着那边情况似不太好,这要是凌风出点啥事三爷可不得伤心一场。听说那流云也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也不知新请了兽医来,还来不来得及。哎,这马儿分娩怎也这么让人揪心。”她说着言语中已是带了些许焦心。
慧安闻言这才确定那凌风就是那只她在鼎北王府门前见到的黑马,慧安是个爱马的,此刻想到凌风那不羁的眼神和高傲的态度,她的目光便火热了起来。又想方才小丫头七儿的话,说是那接生的兽医被踢伤了,偏那流云又难产,慧安倒有些揪心了起来。
恰在此时那边又传来一声悲鸣,接着便是一阵喧嚣声,听上去情况怕确实不妙。慧安登时便有些急切,想到自己好歹也算跟着母亲学过些驯马的手段,更是看母亲给马儿接生过,犹豫了下终是爱马心切,笑着对卫嬷嬷道。
“我倒是见母亲给马儿接生过,以前也曾从母亲那里学了些养马的粗技,要不嬷嬷带我去那棋风院看看?也许能帮上点忙呢。”
卫嬷嬷闻言却是面色犹豫,一来那兽医受了伤,她是真担心凌风受了伤,再来那正分娩的流云听说是秦王的爱骑,人家将爱骑送到了关府是相信三爷,这要是出了事,三爷恐怕也不好向秦王交代。所以一听慧安会些养马的技巧,卫嬷嬷便也动了让慧安去看看的心。
可又觉着慧安终究是府中的客人,这马儿分娩终是要见血,又肮脏的很,实在不好麻烦娇客,这事若传出去人家会笑话关府轻待娇客,不知礼数的。再者这马儿发起狂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别再让慧安受了伤,到时候怕是连老夫人都会责怪自己自作主张。
慧安见卫嬷嬷犹豫,便笑着又道:“嬷嬷请放心,我这也是见过那凌风,心里喜爱,这会子也跟着着急。我去看看若是真能帮上忙最好,若情况不好我定闪的远远的,万不会让自己个儿受伤的。再者说了,昨日关将军救小女一命,大恩不言谢,但今儿他的爱马有险,我也想尽点绵薄之力,多少也算报恩。若老夫人怪罪下来,嬷嬷只管说是我非要去的,可好?”
卫嬷嬷闻言面上闪过些许尴尬,忙笑了一笑,道:“沈小姐这话说的,我是担心那血光污秽的别再冲撞了姑娘……”
慧安看她样子已是同意,便下了软轿笑着道:“这倒不会,嬷嬷可能不知道,我那外祖父可是做过贩马的马商的,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后来被乱世逼迫又当起了山大王,之后得遇圣祖这才从了戎。我亡母不也曾上过战场,杀过人?给马儿接生的事也是做了不知多少回。我们家不忌讳这个,嬷嬷只管带我去看看便是。”
沈强和沈清的来历,卫嬷嬷自然知晓,而也是因为慧安说的这些,凤阳侯府一直遭人耻笑,被骂三代粗野,出身低贱。直到现在卫嬷嬷也不是没听到过关于慧安粗俗刁蛮的碎言碎语。
今日她见慧安穿着得体,举至有礼便觉流言不可信,如今又见她神情坦荡,不卑不亢地说着祖上曾做马商等事,而且言语中颇为自傲,便更对慧安高看了一眼,觉得她小小年纪便自有一番气度,而且还是个重孝道的好姑娘。
于是便生了两分亲近之心,笑的越发温和,道:“如此就先谢谢沈小姐了,您这边来。”
慧安跟着卫嬷嬷进了关元鹤的棋风院,只觉这院子和关府的整个建造风格有些不谐调,院子看上去面积很大,庭院建的很开阔,竟是一点花木都没养,只几颗大树树冠繁茂,纵使冬季仍郁郁葱葱,这才增添了点色彩。
这院子的下人似乎也少,连个人影都不见,虽则细看之下倒也大气古朴,但还是显得有些清冷孤寂之感。
慧安跟着卫嬷嬷绕了两进院子,直向棋风院后面的马舍走,喧嚣声越来越大,穿过抄手游廊又过了一个莲花形的角门,马场便一览无余了。
慧安结舌的发现这马场还真不算小,目测竟有三亩地的样子,马场的西侧建着马厩,此刻那边围满了人,乱成一团。
慧安一眼便瞧见凌风被两个护院打扮的男子拉着,正狂躁的刨着前蹄,不时嘶鸣着几欲甩脱羁绊往马厩中冲。那两个护院显是练过武的,人高马大,死死拽着缰绳,还不时地防备着被凌风踢到,早已是大汗淋漓,狼狈异常。
马厩外的空地上还放在一张草席,受伤的兽医正半躺在上面,被人从后面扶着,神情痛苦,肢体僵硬,头发也散乱着汗水粘了一脸,估计是断了肋骨,不住地还哼哼两声。
其它的人多是围着马厩,乱糟糟的吵吵着,倒是不听马厩中有马儿的叫声。
卫嬷嬷见那兽医伤的不轻,这里又乱成一团,登时哪里还敢让慧安呆在此处,忙又劝她离开。慧安都到了这里了,哪肯听她的,忙笑着道。
“没事,嬷嬷听那马厩中都没动静了,那流云怕根本就撑不到府里再请兽医了,还是让我看看吧,嬷嬷只管放心,若是有危险,我立马避的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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