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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沈童回到凤阳侯府便风风火火地直冲正房,屋中童氏正坐在床上为沈么童缝制冬衣,沈峰却躺在靠窗的软榻上闭着眼睛哼着小曲。
他听有脚步声风一般进来原以为又是沈么童那顽皮的,猛的睁开眼睛正欲呵斥一声,见竟是沈童,他当即便柔和了脸色,笑着道。
“老二啊,慌慌张张的有事?”如今他正瞧这个儿子顺眼,瞧见他心情好,自不会发火。
沈童见沈峰慈爱的瞧过来,哪里不知他是为何?想到自己马上要办的事儿,他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但这事儿也不能拖着啊,要是真因入赘被困京城,他还有什么活头。沈童想着就蹭到了沈峰旁边,讨好的笑道。
“爹,有件事咱们还得商量商量……”
没一会儿屋中便传来了沈峰的咆哮声和沈童的嚎叫声,侯府的丫头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个个吓得战战兢兢。
慧安送了沙家两兄妹便回屋小憩去了,正睡的迷糊便听外屋有人说话,平日里她休息时莫说屋中,便是院子里也是安静的很。慧安心知是出了什么事,便蹙眉睁开眼睛,却听见外头冬儿和方嬷嬷正窃窃私语。
“乳娘,出了什么事?”
方嬷嬷闻声迈步进了内室,道:“是西跨院那边,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舅老爷非要打二公子板子,舅夫人正拦着呢,派了身边的柳绿来请姑娘赶紧的过去。”
慧安一惊,忙起了身就要汲鞋,方嬷嬷知道她着急也不拦。如今天色已晚,太阳已挂在了天边,还起了风,方嬷嬷担忧慧安的身体,忙蹲下给她穿好鞋子,又取了棉衣,外罩和斗篷给她层层穿上,这才接过冬儿手中的手炉递给慧安簇拥着她上了暖轿,一路往西跨院走。
慧安到时却见青屏正站在廊下叱责院中探头探脑往上房瞧的丫头婆子,青屏是个厉害的,怒目圆瞪三两句话便呵斥的她们老实地回了屋。慧安进了院,青屏面上一喜忙下了台阶迎了上来,道:“姑娘可算来了。”
“怎么回事?”慧安来的路上已询问过了柳绿,柳绿却也不知沈峰为何会大怒。如今她听屋中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不由蹙眉问着青屏。
青屏却只叹了口气,道:“姑娘进去就知道了,老爷最是疼爱姑娘,如今也就姑娘能拦得住我们老爷了。”
慧安总觉着青屏的话意有所指,由不得狐疑得瞧了她一眼这才进了屋,屋中已是乱作一团。
沈童跪在地上,面色倔强,沈峰正拿着一条马鞭欲往他身上抽,高举的手却被沈小童和沈么童拽住了,而童氏正坐在床上拿着帕子揩泪。
慧安见沈童右颊边上有一道鞭梢子扫出的淡淡血痕,不由一惊,没想着沈峰竟真动了手,她忙三步并两步得进了屋,拉住沈峰道。
“舅舅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二哥哥是个孝顺的,兴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舅舅且先弄明白再动手也不迟啊。就算二哥哥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舅舅也莫与他计较,您再伤了身子岂不是叫二哥哥难受,叫舅母担心?”慧安说着便去夺沈峰手中的马鞭。
童氏闻言却放下帕子瞧了慧安一眼,这才道:“安娘说的是,自己个儿的孩子自己不心疼,还指着谁来心疼他?!孩子也有他的苦衷,你这般不分青红的就上鞭子,岂不是叫孩子寒了心!”
沈峰虽是个粗人,但他也能察觉出妻子话语中的指责之意,见她红着眼睛一脸的难过,而沈童又倔强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另外两个儿子面上也带着些许不满。本是一件好事,结果却弄成了这般,沈峰心里也乱糟糟的,见慧安来劝,便沉声一叹,跺了下脚将鞭子恨恨地执在地上,道。
“罢了,你爱干啥干啥去,老子不管了!”
沈家二兄弟见沈峰消了火,忙按着沈童磕了头便将人拉起来推了出去,屋中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倒是安静了下来,只闻童氏隐隐的抽泣声。
慧安忙行过去,在童氏身边坐下,拿了帕子替她拭脸,道:“舅母快别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舅舅可还瞧着您呢。”
谁知她一言,童氏哭的更厉害,当即便道:“漂亮?安娘真是说笑,舅母都这把年纪了还谈什么漂亮?你舅舅单瞧那花街柳巷里的姐儿们那眼睛都不够用了,他还能有那功夫来瞧我。”
沈峰是个血性汉子,承蒙沈强才能有今日,他心中本就将沈强当生身之父来待,对沈清这个妹子更是颇有感情,当年发生那种事情,他虽和凤阳侯府断了联络,心中也着实寒心,但沈强和沈清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更加之两人相继离世,死者最大,沈峰心里头那些个委屈和不满早就在两人过世时消散了。
如今瞧见慧安,得知她受的苦,就只想着将当年没报的恩情尽数弥补在慧安身上。
他这才生出了叫儿子入赘的念头,也是想着有他在,儿子就别想欺负了慧安去。故而他见沈童答应此事,心里那个美啊,谁知沈童这小子一转眼就变了主意,硬是不愿再提这门亲。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且不说这事成不成,单单沈童对慧安的这种态度便叫沈峰火冒三丈,二话不说便动了手。如今沈峰虽被劝下,但心里还窝着火呢,听了童氏的话更是觉着她今日阴阳怪气的,当即便碰的一声拍在软榻上,豁然起身,怒道。
“你说话归说话,干嘛冲着孩子阴腔怪调的,哭哭哭!也不怕叫孩子笑话!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竟迈开大步呼呼地便一把掀开门帘出了屋,童氏没想着沈峰竟会因她一句话发这么大的火,当着慧安这个小辈的面儿都能这么不给她脸,被他大声一喝吓得一抖,直愣愣瞧了那晃动的门帘好一会儿,这才悲从中来又哭了起来。
慧安也没想着沈峰会如此,如今他这一走,留了慧安在这里又是尴尬又是无措,忙连声劝着童氏,可任她好话说尽,童氏就是嘤嘤的哭个不停,急的慧安头上都冒了汗。
她知道童氏生完沈么童后身体就不比从前,常犯心绞痛的毛病,生怕她再哭出个好歹来,便忙一跺脚起身道。
“我去寻舅舅回来!”
童氏闻言这才忙胡乱擦了下脸,拉住慧安道:“你别去寻他,不定这会子又去哪里厮混了。舅母没事,方才叫你看了笑话了。”
慧安忙又坐下劝了两句,童氏这才叹了一声,道:“你先回去吧,放心,舅母好着呢,躺一会儿就无碍了。”
慧安见她神情恹恹的,怕也是哭累了,便忙换了丫头进来,又亲自蹲下身帮童氏脱了鞋子。童氏瞧着慧安一脸恭敬和担忧的神情,不由就叹了一声。接着拉住慧安的手,道:“真是个好孩子,你的孝心舅母都知道,快回去也躺会儿吧,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呢,瞧瞧脸色多不好。方嬷嬷,快扶姑娘回去吧,小心伺候着。”
待丫头们服侍童氏躺下,慧安这才退出了屋,青屏将她送出院子,慧安由不得拉住她的手,道:“青屏姐姐,不知今儿的事……”
青屏却是一笑,道:“姑娘是不知道,以前老爷也常发火要打四位少爷的,咱们府里的丫头见这场面都见多了,不当回事儿了。老爷和夫人争吵也是常有的,夫人每回都哭,最后却还是老爷先服软。姑娘许是第一回见这才受了惊,姑娘不用担心,过两日老爷和夫人自就会好起来的。奴婢瞧着姑娘的面色不太好,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若然姑娘再因这事伤了身子才叫夫人和老爷心疼呢。”
慧安见她不愿多说,心里就越发狐疑,再想着童氏对自己的态度改变,越发觉着此事必定和自己有关。她面上却只作一笑,应了声便坐上了暖轿。
一通闹,待回到榕梨院已到了摆饭时间,慧安用了膳这才吩咐方嬷嬷去将沈么童寻来。
慧安刚吩咐冬儿整饬了几盘沈么童爱吃的甜点,他就跟着方嬷嬷进了屋,慧安笑着请了他坐下,见他神情有些局促,坐在那里也不啃声如临大敌的,便道:“四哥哥,我这两日躺在床上养病,闲来无事便翻了两本兵书,却有一些地方看不甚懂,这才寻了你来,还想请四哥哥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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