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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慧安想着不用出门,便让冬儿给她穿了一件菊花吐芳的银红家常小袄,套了条半旧的月白裙子。头上只松松的挽了个双燕髻,用了膳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将丫头们尽数赶出了书房,窝在里面研磨作画,竟是日上中天都没出来。
冬儿和夏儿在跟前伺候,两人偷偷进屋瞅了几回,竟见慧安神情颇为认真,弄的两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愣是到了饭点也不敢打搅慧安。
她们只道姑娘真是中了邪,竟破天荒的沉住气开始修习书画了,不过两人毕竟对慧安了解颇深,也猜想到慧安这般定和几日后国子监的年终考评有关,许是临时抱佛脚呢,万不会真转了性子喜好上琴棋书画了。只她们想不明白,以前每年慧安都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怎生今年看的竟如此之重,难道是不想到时候输给二姑娘?
她们自然不会知道,慧安经历了前世的失败,如今幸得重来,自是不能如前世一般任性,何况她这世还有许多事未完成,如果不精心塑造形象,不强迫自己变得圆滑去迎合京城的上流圈子,只怕她依旧会如同前世寸步难行,还谈何报仇雪恨?
其实慧安这临时抱佛脚也是事出无奈,经过前世她是真感受到了流言的威力。一个女子只要名声坏了,便是你有千般万般的好,也会被流言蜚语给层层掩埋,再别想有出头的机会。这个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的不公,故而作为女子真的行将踏错一步,便有可能毁了一生。
前世她也曾听方嬷嬷如此教诲过,但慧安却并不以为意,只觉得她是危言耸听,如今才知此言一点都不差。
故而今生她想尽力让自己迎合上流社会,起码不能和京城的贵夫人小姐们形成摩擦,只有这样今生她才能走的平顺一些。
而做到这些首先便得提高自己的形象,不能说一下子变成什么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起码不能再落个粗野的名声,附庸风雅的事怎么也得学上一些,起码别再处处丢人。
其实虽说大辉世风开化,女子尚能当街纵马,但一个闺阁小姐能表现自己,让人熟识自己的机会却也不多。
而国子监的年终考评便是表现自己,为自己争取美名的绝佳机会。很多京城出名的才女都是在学堂年终考评中取得了众人赞誉,故而美名远扬的。
这也使得每年的国子监和太学年终考评时,公子们倒还算罢,姑娘们可真是费劲心思装扮自己,挤破脑袋想着出头。
而这些年国子监和太学的年终考评,又常常会请些社会上颇有名气和地位的人士来做评判,这也使得每年学堂的年终考评成为京城的一场盛会。
如这样的盛会,对于京城之中的贵女们来说,可谓至关重要,若是能在年终考评中出彩,赢得了贵人和众学子的赞誉,那不肖数日,恐怕说亲的媒婆都要把府里的门槛给踏平,结上一门好亲,却也是机会很大的。
尤其对高门大户的庶女来说,她们本来得到认可的机会就少,京城贵妇贵女聚会很少邀请庶女,而国子监的年终考评对她们来说更是难得的出头机会。
慧安如今临时抱佛脚,到不是想着要攀什么好亲,也没想着能在人才济济的考评中出什么风头,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晓的,便是重生了也不可能一跃变成什么才女,她只是不想如前世一般被人讥笑。想凭着知晓考题的这点优势,尽力为自己营造一个相对好点的名声。
不过话说回来,到现在慧安也没弄明白她是为什么会得以重生的,更是没搞清楚这世发生的事情为何有许多都与前世不同。
所以便是她遁着记忆想起来了前世考评博士出的考题,如今也无法确定今世这考题会不会不一样。
故而为了保险起见,慧安将前世在国子监修学时每年博士出的考题皆列了出来,打算多手准备,祈祷幸运能再次降临到身上,让她平平安安过了今年的考评。
且说慧安这边捣鼓了一早上的文墨书画,那边却乐坏了方嬷嬷。
比起沈清对慧安的一味宠溺,方嬷嬷却更加通透,知道琴棋书画从一方面标榜着一名女子的才德,忽视不得。先前沈清在世时她便隐晦地向沈清进言,不能放任慧安玩乐,但是沈清总也不愿强迫女儿做不喜的事,更觉着她的女儿在她的庇护便是不学琴棋书画也定能找到好人家,沈清的这想法倒是和她那父亲沈强如出一辙,对女儿都疼到了骨子里,要说这放眼京中比起女儿宝贝来凤阳侯府若认了第二,还真无人敢认那第一。
而方嬷嬷一来是个奴婢,再来也实不愿慧安不快乐,故而沈清既表示慧安不用学习琴棋书画去迎合谁,那方嬷嬷便也没有坚持的道理。
可如今见慧安突然开了窍,竟努力练习丹青,方嬷嬷到底还是高兴的,忙前忙后的跑了几次大厨房,只想着好好捯饬点补品,给慧安补补脑子。
所以慧安终于伸着懒腰从书房出来时面对的就是一桌子的大鱼大肉,皆是她平日里爱吃的。望着一脸慈爱的方嬷嬷,慧安嘴角抽了抽,抓了箸抡起膀子开始狂吃。
待慧安放了箸,滚着鼓鼓的肚子,扶着冬儿的手起来时,方嬷嬷一脸满足地点头。
“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就对了,明儿嬷嬷再给姑娘准备蜂蜜熊掌,燕窝肥鸡丝,黄焖鱼骨……”
慧安闻言很没形象地扶着腰打了个打嗝,很是豪迈地将小手一挥,拍案道:“行,乳娘只管准备,安娘定放开了吃,争取早日养成待宰的大肥猪。”
谁知方嬷嬷闻言竟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正是,真不知现在的世道怎么就变了,愣是喜欢细胳膊细腿的病美人,要嬷嬷说这女子还是胖点好看,富态,瞧着也喜庆。”
慧安闻言彻底无语了,她发现关于吃多吃少这个问题牙根就不能和方嬷嬷深谈。
因着吃多了油腻,方嬷嬷另给慧安捧了一杯消食茶,慧安用了便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闭着眼揉肚子。
秋儿从外面打帘而入,笑着道:“昨儿解了封城令,今儿一早奴婢便去了刘家村,寻找了沙云娘,她那日在山道上被我们所救,后来因怕马公子再去寻事,就连夜收拾了包袱去了临近村中躲避,后来听说京城出了端门的事情,封了城,这才回了刘家村,谁知那马公子竟还惦记着她,今日一早便带着好几个小厮直奔了刘家村,亏的村里的人机警,有人给云娘报了信,被云娘躲了过去。奴婢到刘家村时,马公子正被村民们诓骗着往临村赶呢。好再这云娘因着会些医术,村中的人有些个头疼脑热都爱找她,她又从不肯收银钱,故而在村中极有人缘,村民们都愿意帮着她遮掩,不然可真的出事。奴婢见了沙云娘把姑娘的意思都透给了她,她倒是爽快当即就签下了卖身契,说是愿意做我们府里的丫鬟只要能进国子监修习医术,定一辈子感激姑娘呢。如今那沙云娘便在外头,姑娘可要见见她?这是她签下的卖身契。”
慧安闻言坐起身,夏儿接了秋儿手中的卖身契捧给慧安,春儿便在她腰后塞了个墨蓝色搭玄色丝绣八团花的大引枕。
慧安看了卖身契,见上面的蝇头小楷写的异常秀气,分明不是秋儿的笔迹,不由就挑了挑眉,道:“快让她进来。”
秋儿答应一声,转身而去,没一会便领进来一个穿橘红色棉布小袄,石青色绣白玉兰花棕裙的窈窕女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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