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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郎俊侠说。
“有话对你说。”段岭沉声道,他慢慢地走到郎俊侠面前。
两人之间的时光仿佛凝固了,彼此沉默对视。
郎俊侠动了动嘴唇,仿佛想说点什么。
段岭却抬起手,给了郎俊侠一记重重的耳光,“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声音在静夜中回荡。
郎俊侠被打得侧过头去,左脸通红。
“你的族人。”段岭低声道,“一名老妪,被带到西川,又被带到江州,她不会说汉语,平时想必也不与邻居说话,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唯一的依靠只有你,你却对她置之不理,只给点钱便了事,也不托人照顾她,让人陪她说说话,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吗?”
武独站到段岭身后,以防郎俊侠动手,但郎俊侠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站着。
“发大水的时候,周围住的人都撤了。”段岭小声道,“没有人带她走,为什么呢?想必是大家知道,她是你的家人,不想惹上麻烦,是以都不管她,对不对?”
“没有人看护,没有朋友,没有亲情、人情。”段岭说,“原因很简单,你不想让她与任何人交谈,一切事情,尽可能守口如瓶,对吧?”
“这就是这记耳光的缘由,你记清楚了。”
“我知道你不想让人与她交谈,免得被套问出什么底细。”段岭临别时,最后朝郎俊侠说,“但我把话放在这儿,你最好善待她,否则待我入朝为官,第一件事就是参你一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枉为人臣,别说上头是你安放的人,哪怕你自己当皇帝,也要被天下人指责。”
月亮升起来了,唯独郎俊侠还站在走廊里头。
转过御花园,段岭打过郎俊侠,手还不住发抖,武独却道:“妈的,好大的胆子,老爷都被你吓住了,掴耳光怎么回事?”
“我是……真的气不过。”段岭答道,“尤其是看到费连氏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露台上的时候……”
这道理武独知道,昌流君也知道,只是大家都不想说,大家都不喜欢郎俊侠,正因如此。
“他这人向来寡情薄义。害得……”武独想了想,转了话头,问:“饿了么?今天没有郑彦的饭菜了,牧磬让我带你去皇后那儿吃,走吧。”
段岭的手微微颤抖,武独却牵起了他的手,段岭的内心这才慢慢安定下来,想到武独后面没说出口的半句话——郎俊侠寡情薄义,害得被他带大的段岭也寡情薄义。
可是刺客是不是本来就应当是这样?反观之武独才不像个刺客。段岭还没见过郑彦杀人,倒不大好评价,说不定郑彦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而昌流君下起手来,毫不含糊。
然而郎俊侠就真的寡情薄义么?段岭禁不住回想起小时候,上京的风雪夜,郎俊侠躺在榻上,身受重伤之时。无数个片断纵横交织,让他觉得郎俊侠是有感情的。
父亲到来,郎俊侠离开的那一天,他还抱着他,不想他走。
一晃就是这些年头了,方才那一巴掌,仿佛打掉了段岭积聚已久的怒气,现在想起来,心里反而空空荡荡的。
来日若获得了属于自己的一切,我会下手杀他,赐他一死么?
段岭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一夜里却忍不住想了起来,到时候不必自己动手,郎俊侠都必须死,就算自己赦他,朝臣也决计不会放过他——然而他却不愿看到郎俊侠死在自己的面前。
哪怕有人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再告诉自己,郎俊侠失踪了,逃了,亡命天涯去了,这样他的心里都会好过一点,仿佛只要不亲眼看着他在面前死去,他的那些回忆就都还在,离开浔阳后,那短暂的幸福与新天地,不再显得像个笑话。
殿内:
“你就是王山吧。”牧锦之悠然道,“磬儿天天念着你,念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段岭忙朝皇后行礼,牧锦之说:“牧家的人,在我面前不必多礼,去把晚饭吃了。磬儿考完试就喊头疼,方才刚让他睡下,他让你来了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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