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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儿。”朱微的声音从房内传来,乐之扬松一口气,跳起身来,走进房门,但见朱微呆呆站立,望着四周一脸茫然。
“父皇去哪儿了?”朱微迷惑不已,“他病成那样,独自一个又能去哪儿?”
乐之扬想了想,挽着朱微走出房门,来到井边,定眼看向井底,水光如镜,澹澹生寒。
朱微心头一动,说道:“莫非父皇在井底?”张口要喊,乐之扬急忙伸手捂住她嘴,冲她摇头示意。
朱微愣了一下,扭头四顾,想到云虚或许在侧,心子登时狂跳不已。
乐之扬查探四周,确信无人,这才转动轱辘,将木桶吊入井底,握住绳索向下滑落,到了井壁入口,探身潜入,低声叫道:“陛下,陛下……”
暗中响起一声长喘,跟着便是剧烈的咳嗽。乐之扬循声上前,前方亮起火光,朱元璋靠在墙角,蜷成一团,浑身湿透,簌簌发抖。乐之扬忙将外衣脱下,换下他的龙袍。
这时朱微也滑了下来,看见父亲,惊喜不胜,冲口叫道:“父皇……”
朱元璋止住咳嗽,望着女儿,目透暖意,淡淡说道:“好啊,我还怕你们回不来了。”
“父皇!”朱微定一定神,“你真是料事如神,你、你怎么知道敌人会来?”
“真来敌人了么?”朱元璋白眉颤动,“神机妙算也说不上,不过形势急迫,瞬息万变,你们两个小娃娃,年少识浅,难免会中别人圈套。我来井下,以防万一罢了。”他说得轻描淡写,目光扫向乐之扬,不无责怪之意。
乐之扬暗叫惭愧,说道:“全怪我大意,引来一个大敌,天幸他被人惊走,要么可就糟了。”
朱元璋注目他时许,缓缓问道:“我托付你的事办得如何?”
乐之扬收拢思绪,将形势说了一遍,朱元璋一声不吭,默默听完,沉思一下,抬头说道:“道灵、微儿,你们带我回宫。”
“啊?”朱微大吃一惊,“宫里都是叛逆,三哥,不,晋王他……”
“是啊!”乐之扬也说,“晋王盘踞宫中,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你懂什么?”朱元璋白他一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为谋略,无非就是声东击西,指南打北,两军对垒,无非是设下圈套,让对方失误犯错。老四在外面打仗,老三全副心力一定落在老四身上。嘿,这当儿,朕给他来一个回马枪,杀回皇宫,闹他个天翻地覆。”
“可是……”朱微只觉不可思议,“就我们三个,能做什么事呢?”
“兵不在多,善用之即可。”朱元璋淡然说道,“老三不过两三个人,不也把咱们一锅端了。”
乐之扬和朱微对望一眼,说道:“陛下高明,不过万一燕王输了,声东击西就没法用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说道:“朕生平所用大将:徐达善守,画地为城,泼汤为池,一支孤旅能抗百万之军;常遇春善攻,动如雷霆,若得十万之众,足以横行天下;老四身兼二人之长,并无二人之短,至于果决善断、慧眼识人,就跟朕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说到这儿,突然住口,怔怔望着墙角,过了半晌,幽幽地说道,“朕信得过老四,料想他也不会让朕失望。”
朱微忍不住问道:“父皇,回宫之后怎么做?”
“朕自有法子!”老皇帝挣扎欲起,二人慌忙将他扶住。
朱元璋心意已决,乐之扬无法可想,只好将他背起,向密道深处进发。朱微跟在一边,心中恍惚不定,深感前途迷雾一团,压根儿不知走向何方。
乐之扬走过一遍密道,每到歧路隘口,不待朱元璋提醒,即刻找出正道。朱元璋心中诧异,忍不住赞道:“好小子,记性了得。”
朱元璋素性严峻,称帝之后甚少夸人,纵是亲生儿女,当面也难得他金口一赞。朱微听他夸赞情郎,心中微微一甜,忍不住冲着乐之扬绽露笑意,火光映照之下,分外娇媚动人,朱元璋瞥眼见到,不觉大皱眉头。
须臾钻出密道,御花园中空无人迹、漆黑一团,放眼远近,没有一点灯火。乐之扬犹豫不决,忽听朱元璋说道:“先出园子,找个活口问问虚实。”
乐之扬点一点头,纵步向前。朱微环视周围,花树横斜,形影诡谲,恍若妖魅奇鬼,假山奇石,森然耸峙、石孔通透,月光透孔而来,又似多眼怪人,孤高临下冷冷注视。朱微头皮发麻,不由握紧“秋神”剑柄,紧紧跟在乐之扬身边。
忽然前方黑影一晃,走出一个人来,朱微冲口而出:“谁?”拔剑就刺,却被乐之扬伸手按住,低声叫道:“冷公公么?”
朱微定眼一瞧,正是冷玄。老太监面皮枯黄,两眼无神,白衣上血迹斑斑,看上去十分潦倒。朱微惊喜不胜,叫道:“冷公公,你还活着?”
冷玄瞅她一眼,低头跪下,涩声说:“老奴救驾来迟,陛下受苦了。”
朱元璋打量他一番,冷哼道:“你怎么才来?”
冷玄听出他话中猜忌,忙说:“奴才受了伤,晋王的鹰犬追捕甚急,偌大禁城几无立锥之地,直至不久之前,属下才得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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