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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向荣,一片生机。
杨元颐那时候便想,不出十年,中衢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象。
然而没有十年了。
五年不到,宣应亹身体便每况愈下,宣懿十九年的时候,她便已经到了缠绵病榻,无法起身地步。
杨元颐日日守在她身边,喂她汤药,可有一日她却问他是谁。
他不可置信,抖着手砸了汤药。
从那日起,宣应亹便谁也不认识了。
不仅是他,自小服侍她的大监,教习她武功文课的老师,心腹的女官所有人被她一点点的忘掉,只剩下一片谁也无法理解的空茫。
杨元颐只能每日忍着泪一遍遍地说给她听,说他是谁,说二人怎么相识,怎么遇见,怎么相爱,怎么在一起
有时他也会趁着对方糊涂,胡编乱造,说他们曾经相识在并州以北、相识在雀潭江南,她是一个落拓不羁的天涯剑客,或是一个钟灵毓秀的豪门千金,然而不论怎样,他们都终将相遇,终将在无边落花中牵起对方的手,不希求琼楼玉宇,只愿得几缕孤烟,共奏丝竹管弦,看潺潺流水,观水村渔市,赏江山无限。
然而今宵酒醒,却都是沤珠瑾艳。
宣懿二十年初,大雪。
铺天盖地落下来,天地都成了一片明晃晃的白,耀得人眼花。
宣应亹彻底沉疴难起,太医已然束手无策,殿内殿外乌泱泱地跪了一片人,杨元颐伏在她榻前,双目通红,哀哀地看着她,见她迷茫地眼神望过来,低低地叫了一声“陛下”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她神色回光返照般地开始变得清明,用尽全力伸手摸到他脸上,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她没力气再说了,只看向他身后的女官,说出最后一句话“朕死后,不许帝君无嗣殉葬,告诉洛邑王他们三个,要永护帝君安泰。”
闻言,他几乎崩溃,用力握住她抚着自己脸的手,痛哭流涕“别走,应亹,别丢下我”
可她眸光已经涣散,只看着他这边,渐渐失了生息。
“你留我一个人干什么你留我一个人干什么”他把脸埋在她冰凉的手里,哭得几欲昏死。
大约半个月,宣应亹的弟妹们来到了上京,一起处理她的后事。
杨元颐宛若行尸走肉,跪在灵前,一动不动,似乎魂魄已经随着宣应亹去了。
直到宣应雍跪在他身侧,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帝君,长姐希望你好好的。”
他好好的,他自然会好好的,这是宣应亹的遗愿,她什么都没说,连皇位、家国都未托付,只托付了他的安泰。
他一定会好好的。
起灵入陵,著书立传,刻碑修室。
一桩桩,一件件,他都亲历亲为,陪她走完了最后一程。
回首二人共同走过的十多年岁月,像一把寒刀利刃,把他的人生彻底割成了前后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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