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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你了。不是想打退堂鼓吧?”许平秋笑吟吟地问严德标。严德标回头看看面无表情的余罪,嘟着嘴,好不懊丧道:“许处,我要真不行,打电话你们不会不接吧?”
“别跟我玩小心眼儿,你这颗脑袋,应该把回去的路都记住了吧。这项训练你的赢面相当大。”许平秋道。这句话给了鼠标好大勇气。车门开时,他又不放心地回头问着:“许处,那你说话算数不?真给我们留省城?”
“那要看你自己了。总得证明一下你有提这个要求的资格呀。”许平秋笑道。
鼠标一咬牙,跳下车了,不久便消失在来往的人群中。城市的人海,不管一位还是十位,顶多就是大海里汇进了一滴水,根本无从寻找。
许平秋轻吁了一声,对于这件他不得不狠心做出来的事,他现在充满愧疚感。他在想,社会的险恶太快太猛地加诸于这些学生身上,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可即便残忍,他也必须做。
余罪从这个熙攘的闹市收回视线,人太多,已经看不到鼠标的影子了,不过回头时,看到了许平秋走到他的座位旁,坐到了他的身边。
“没用,你的记忆力再好,即便能记住每一个停车点,也不可能再找到你的同伴。”许平秋坐下笑着道。余罪刚要问你怎么知道,不过马上闭嘴了,自己的小动作怕是逃不过这位老刑警的眼睛。他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个表情很有迷惑性,很容易让人疏忽,许平秋盯着这个表情,饶有兴味,他看余罪不准备吭声,故意对司机道:“开远一点,走十公里以上再停车。”
像是故意折腾余罪一般,余罪又笑了笑,狡黠的眼珠转了转,许平秋问道:“这对你有难度吗?”
“有。”余罪道,又补充道,“不过不算很大。没出过校门的不知道怎么活,可混过的就没那么难了,很多事可以做,别说四十天,四十个月都混得下来。”
没错,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许平秋相信对于这位学员,书本之外的知识要超乎常人,他笑着又问:“那你为什么等到最后?”
“坐在最后,看得清点。”余罪道。
“应该是还没想清吧?”许平秋问。
“想什么?”余罪笑着侧头,他看着灿然一笑的许平秋,那舒展的皱纹像勾勒出来的简笔线条,很爽朗,很容易让人信任他。
“你在想,如果直接出局的话,脸上挂不住,你也无法说服自己,因为那样太没面子了,而且也会失去这一次机会。可如果参与的话,你又担心被选拔走,去从事一个危险的、你可能不愿意接受的任务。所以,你在纠结,对吗?”许平秋笑着问,和其他人聊过那么多,理解余罪这种心态并不难。而且此次参与的大多数人,估计都有这种心态。
“您不是讲随时可以选择放弃吗?我还纠结什么?有逼人去犯罪的,可没人是被逼着当警察的,只要有随时退出的权利,永远都不会纠结。”余罪用他自己的辩证法说道。许平秋听得出这小伙语气里的傲意,笑着道:“很好,如果有一天你准备全部放弃的话,我希望你是这种心态,那样的话就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了。”
“我努力做到。”余罪道,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了前排,像生怕真实的想法被窥破一般,车停门开的时候,他从容地起身,下了车。
在许平秋看来,这是走得最胸有成竹的一位,就像回到一个并不陌生的环境里一样,对他而言似乎没有恐惧感。他不由得期待,是不是在这群学员里真能找到一位合适的人选,哪怕就一位,这个任务也还有机会。可惜的是时间不多了,如果有更多的时间,他相信这群人里肯定能培养出一个两个来。
此时已经天黑了,夜幕下滨海市灯如星海,根本无从辨识方向的余罪冷不丁听到了头上的飞机声音,突然发现这是又回到了起点,离机场不远,他看着飞机落下的方向,心里挺满足,想着:好歹今晚有地方睡觉了。
那辆中巴摇摇晃晃地走了,开得很慢,在滨海市的街上很容易见到这种车,一直未发一言的司机等走了很远才开口向后座沉默的许平秋问道:“许队,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对刑警还有这种训练科目?”
“你没听说过的事多着呢。”许平秋没有解释,司机被呛回去了,许平秋却是不确定地问了句,“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够损,没有钱,没有身份证,不能联系所有认识的人,这等于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司机道,他似乎对于这座城市很了解,而汇入这种盲流队伍,能发生什么事,恐怕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知道教会一个人游泳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许平秋以问代答,道了句。
“是什么?”司机道。
“很简单,直接把他们推下水。”许平秋笑道。
笑里有一份隐藏的担忧,对于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他现在的心反倒悬上了。他凑了凑身子,问着司机道:“高远,你说让他们尝尝现实百态的苦累,能不能给我练出一批好使的队员来?咱们的一线流失人员越来越大,老龄化也越来越严重,不改革不行啦。以后刑事类警员招聘,都将由省厅刑侦处做出计划,今年是头一年,我想做个尝试。”
“年纪有点小,心性不稳定,就怕您练出一帮手脚不干净的人来,人在饿肚子的时候,那胆子可就特别大。”司机委婉地说道,他是许平秋带出来的一位老外勤了,觉得这个训练实在过于意外。
“呵呵,练正的可以正用,练偏了可以偏用,我就怕一帮废品,没用啊。”许平秋摇摇头,司机担心的也正是他的想法,本质和本事,都是逼出来的,他想逼一逼看看这些人的潜力到底有多大。可对于不确定的事,谁又敢打包票是一个好的结果呢?
车行出不远,他示意司机道:“回岳西煤炭大厦,你们给我当后勤支援,接下来和王武为得给他们当好奶爸啊,保证一天之内得把所有人看一遍……真不行的话,得把他们安安全全交回到父母手里,不管穷家还是富户,这些小子都是宝贝。唉!我真不知道这回会让我看到一个什么结果。”
司机拐上了大道,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曾经叱咤风云的省刑侦总队队长,此刻像一位迟暮的老人,缓缓地靠上了座背,那表情,让人有一种唏嘘的感觉。
老队长真的老了,连这点事也放心不下。司机这样想着……
老鸟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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