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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巍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见一楼的阳台上,一个10岁左右的女孩正趴在玻璃窗上默默地看着自己。
阳台上的温度很低,铁质栏杆后的玻璃窗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那些层次分明、结构精美的霜花中,有一小块被热气熏开的空白。女孩红苹果般的脸蛋就镶嵌在那里。她注意到魏巍的目光,微笑了一下。
魏巍却迅速移开视线,逃也似的走开了。
走到大街上,周围一下子热闹起来。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流中,魏巍却感到寒意刺骨。不仅仅是因为她只穿着单衣单裤,更多的,是因为刚才那个站在阳台上的女孩。
魏巍注意到,女孩脸蛋上的红润,来自于一个清晰的五指掌印。
她不能,也无暇去关注女孩的悲伤。
市公安医院。
三楼尽头的病房门口,把守在门前的警察略侧过身子,让这个推着小车的清洁女工走进病房。
女工穿着天蓝色的护工制服,袖口高高地挽起。帽子和口罩把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已经被宣布脑死亡的邰伟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女工拿起抹布,在病床周围来回擦拭起来。她擦得很细心,目光却始终集中在病人的身上。擦拭完毕,女工拎起水桶就往外走。守卫的警察问道:“不擦擦地面吗?”
女工头也不回地回答:“换水。”
走到卫生间门口,女工把水桶放在地上,自己闪身进了一个隔间。几分钟后,魏巍从隔间里走出,压低帽子,沿着走廊向医院外走去。
来到院子里,魏巍和各色人等擦肩而过,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邰伟并没有脑死亡,甚至连植物人都不是。对于这一点,没有人会比魏巍更加确定。
魏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方木就是方木。他不肯以别人的性命作为代价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但是,他敢于牺牲自己。
也许,这就是方木和孙普以及江亚的区别?
魏巍不愿再想,双手插在衣袋里,慢慢地向医院外走去。刚走到院子门口,魏巍突然一个急转身,面向一个卖煮玉米的小摊。
在医院对面的马路边,一辆白色捷达车缓缓驶过。在驾驶室里的,正是朝院子里不断张望的江亚。
魏巍假装在挑选玉米,余光却始终盯着那辆捷达车。直到它渐渐开远,魏巍绷紧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同时,她的心情却慢慢沉重下来——江亚已经有所行动了。
魏巍买了一根玉米,边吃边向医院对面的小巷里走去。走出几百米,魏巍发现自己只吃掉了一小块玉米粒,之后一直在啃玉米芯。
她丢掉玉米,不无自嘲地笑笑。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担心那个曾经切齿痛恨的人了。
回到同发热力公司家属区已经是下午。好久没有过户外活动,魏巍感到有些疲惫,更多的是兴奋。宛若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些生机。走到楼门口,魏巍看了看一楼的阳台。此时,玻璃窗已经被冰霜完全覆盖,曾映出小女孩的脸蛋的那一小块窗户上是厚厚的霜花,其中镶嵌着一些扭曲的花纹,看上去好像是数字“482”。整个阳台仿佛是关在铁笼里的大冰块。魏巍走进楼道,在一楼那扇紧闭的铁门前停留片刻,慢慢地沿着楼梯上了楼。
走到朱志超家门前,魏巍刚要抬手敲门,铁门就被猛地推开,紧接着,一脸油汗、表情紧张的朱志超就冲了出来,几乎和魏巍撞个满怀。当他看清面前的人是魏巍的时候,脸上迅速出现焦急、欣慰、怨恨的复杂神色。
朱志超一把将魏巍拉进室内,回手锁死了房门。
“你去哪里了?”朱志超盯着魏巍,嘴唇颤抖着质问,“我以为……”
“出去转了转。”魏巍垂下眼皮,“待在家里太闷了。”说罢,她就摘下帽子,转身走进卧室。再出来的时候,魏巍已经换好了睡衣,抱着上午穿过的衣服去了卫生间。不多时,洗衣机转动的声音就响起来。
朱志超还站在原地,半晌,讷讷地对卫生间里说道:“我给你买点衣服吧。”
良久,卫生间里传来魏巍的声音:“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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