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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管得了他去找谁,为师现在只担心这顿早饭不够好吃,你说你也三十而立了,自己都活得不明不白,偏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我看你伊姑说得不错,你简直就是一头猪。”轲孟终于不耐烦地训了起来。
朱达十分无辜地低下头,左思右思不得其解,好好的怎么又成了一头猪了呢。于是发狠狂吃,不一会便吃光了两个食盒,站起,躬身,小声商量:“那么,弟子就不在陪你老人家用餐了?弟子现在就去发奋练功?”
轲孟这才笑了起来,四个徒弟,除了小舞那个孽徒爱顶嘴,其他几个还是蛮好的。于是温言道:“练功的事先放一下,你亲自去银杏树下挖一坛酒送给祁东衡,他也是个好酒的,让他先别喝光,等下我去上上课,顺便陪他喝几杯。”
朱达吓了一跳,直直望着轲孟,师父送礼,这还是头一遭。
轲孟叹道:“你们哪,真应该向小舞学学,小舞六岁时就说过,尊重一个人,是因为他的精神世界值得尊重。这个世界,如果还有人值得为师送他酒陪他喝,这个人,就只能是祁东衡。记住,去送酒,要执弟子礼。”
朱达若有所思,领命而去。
出魏境往南,过五马河,二百余里就到了越城。越城是南晋北境的第一重镇。这几年魏晋边境无战事,越城就更显繁华。
魏晋风景迵异,人文也大不相同。魏国境内景物粗旷,十万大山以北,黄沙漫天,寒风吹得山都是秃的。越往南走,则越是和风细雨。从魏都大同,直至五马河,连绵二千余里,如一幅由黄转绿的彩色画卷。前半部用粗粝的土黄色颜料堆积出厚重的苍桑质感,后半部就换成了淡如烟的水彩。魏人尚武,晋人尚文。大约与出生的地理环境有关。
越城对晋人来说,还是太过粗糙。比如越城人就沾了几分魏人的粗鄙,说起话来缺乏京都人的悠扬气质。越城虽然也植了一些烟柳,但气侯不够温和,烟柳往往织不出如梦如幻的烟色。
烟渚楼就建在烟塘中央,一条长堤与岸上连着,是越城最大的酒楼。烟塘是越城最有名的所在,说是塘,其实是一片小湖。晋人风流,连晋国的武人都沾了十分的风雅,北境守将司马戊居然挖开护城河,引进一股活水,生生在越城內造出了一个湖泊。烟渚楼原是司马戊的私宴地,后来才变成了酒楼。
尽管如此,烟渚楼也不是有钱就能进的。除非,你不是一般的有钱,有钱到让东家忘记你是一个俗臭的商人。否则,这里只接待往来的贵人。所谓贵人,在晋人看来,第一,世家子弟,第二,世家子弟,第三,还是世家子弟。
据说江州刺陶况,年少时,曾经路过越城,想到烟渚楼头去坐坐,喝杯寡酒。掏出了身上仅有的三两纹银,结果银子和人都是被扔出来的。现在烟渚楼上有一个位置,旁边就写了一行字:“陶公**烟柳处”。欲而不得,可是一件丢人的事。烟渚楼如此大胆,居然敢如此羞辱现在的江州刺史陶公。可见其东家上面有人。这个人,当然只能是司马戊。南晋六大世家之一,世袭越州刺史,征北将军,司马戊。
商羊舞和惜年就坐在烟渚楼,恰好坐到“陶公**烟柳处”的那个座位上,看楼下的一塘柳树。虽然离春天还有一个月,要是在北魏,这些个柳树现在还是枯枝,但到了越城,柳树上却隐隐有了几丝绿意。
桌面十分夸张地布了二三十个菜。商羊舞似乎还不满意,皱了皱眉,问屏息侯着的小二:“就这些招牌菜了吗?”小二见这个公子如此豪奢犹嫌不足,吓得连连道歉:“鄙处毕竟是边锤小镇,比不得京都,公子,公子就将就着用用可好?”
也只好将就了,商羊舞挥挥手。小二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惜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张饼也好,满桌珍馐也罢,商羊舞安排的,自然都是美味。嘻嘻一笑,抓起筷子,就开吃。
商羊舞举起杯,笑道:“商某略备薄酒,聊表敬意,惜姑娘吃好喝好。”
惜年匆忙中住筷,讶道:“这么客气干嘛,我又不嫌你这酒薄。”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嫌弃,惜年满满喝了一大杯。
商羊舞哈哈笑道:“这是我在江湖上请你喝的第一顿酒,自然要说些场面话。”
惜年举杯道:“那我要场面回去吗?”
商羊舞目含笑意,道:“你应该说商兄相邀,足感盛情。这下,场面上咱们就互不相欠了。”
惜年脆声喊道:“商兄相邀,足感盛情。”又不满意地说:“我还是觉得‘商哥哥相邀,足感盛情’这样的场面话好听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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