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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怨气便转至那人妻子体内,与腹中的元胎合二为一。那人妻子所诞下的,在百日未足之前,并不算是真正的婴孩……”
“可否以精怪论之?”两人拾阶而上,转入游廊。
“个中并无精怪,如果一定要说,只能说是因果报应使然。”
“因果报应?”
“该怎么说呢,”端木翠想了许久,“展昭,你有没有听人说过,多儿多女多冤家,无儿无女坐莲花,又有人说,儿女是父母欠下的债,是前来讨债的?”
“听过。”
“凶嫌杀蛇无数,欠下历历血债,蛇的戾气郁结成胎,托作婴孩,也算是今世前来讨债。但是形体的转换与托生并非顷刻便成,在百日未足,尚未浸染足够尘世人气之前,总还改不了之前习性。所以那人夜归之时,会看到那婴孩幻作蛇形游走。”
展昭只觉匪夷所思。
“不只是蛇,所有由畜生道投生为人的,百日未足之时,总是改不了做牲畜时的习性,只不过幻作原形的少之又少罢了。退一步说,哪怕是人再世投生,你当那一碗孟婆汤,便真的立时抹消了前生记忆?他们都还是略略记得些的,所以刚出生的婴儿只会啼哭不会说话,待他们学会说话时,故旧之事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说,百日未足之时,那婴孩可人可蛇,所以那人当日所杀是蛇而不是人。”展昭略有所悟,“但是百日之后,那婴孩就再转不了蛇身,届时那婴孩就是人而不是蛇?”
说得好生别扭,展昭自己都觉得拗口。
“可以这么说吧。”端木翠怅然,“所以他当日看到的和所杀的,只是一条蛇。只不过那蛇死后,蛇灵涣散,剩下了原有的人形肉胎。旁人看到了,自然会认定他是杀亲子而啖之。”
“这样的案子,让大人如何去判?”展昭苦笑,“说它是蛇,它百日之后又会完完全全蜕变为人;说它是人,它偏又幻化了蛇遍地游走,那人杀的究竟是蛇还是人?”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包拯的书房门前。
“那就要看包大人作何想法了。”端木翠嫣然一笑,伸手叩响了门扇。
闹得沸沸扬扬的永州食子案,终于尘埃落定。
端木翠说得不错,个中并无精怪,因果报应使然。
若无那次偶然的“夜归”,一切都会在不经意间发生——上半生辛辛苦苦积累的家业,下半世都会败在那前来讨债的“蛇子”身上。
偏那投作人胎的蛇一时半刻转不过性来,幻作了蛇形四下游走,叫他逮个正着,手起刀落,又是一锅蛇羹。
他杀的是蛇,还是人?
“他当日看到的是蛇,杀的也是蛇。”包拯喟然,“他若看到的是那小儿四下爬玩,怎么可能动杀戮烹煮之念?”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此案终以妖法障目而结。
大堂之上,结此奇案,观者哗然,议论纷纷。
那人却无丝毫喜色,木木然任人除去镣锁木枷,似乎犯案的是旁人,得释的也是旁人。
张龙、赵虎奉了包大人之命,与了那人些许银子,将他送至开封城郊。
由始至终,那人未曾说过一句话,拜别了张龙、赵虎,闷头而走,直到猝然间撞上一个人。
端木翠。
“我只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自那之后,你从来不曾开口讲过一句话。”
那人躲闪着端木翠的目光,绕开她站的位置,想继续行路。
“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端木翠笑笑,忽地右手虚张,旋即往半空一带。草丛中一只惊慌失措的老鼠,不知被什么力道牵扯而出,吱呀乱叫着腾跃于半空。
那人猛地转过头来,自口中吐出丈二长的蛇芯子,裹住那老鼠身躯,倒卷入口,连皮夹肉,生咬猛嚼,嘴角流下猩臭的血来。
他早已不能说话。
避过了开封府的问责和人间礼法,终未躲得过异蛇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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