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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新君登基已经快大半个月了。
这大半个月中,陈善昭一面要料理帝后的大丧,一面要封赏文武安定民心,几乎忙得团团转。
六月戊午,命定国公王诚掌中军都督府,河阴侯张铭掌左军都督府,永清侯宋志华掌右军都督府,襄阳伯掌前军都督府,武威伯掌后军都督府。此前从北征军将三十余人,各赏白金钞币表里苏木胡椒若干。命平阳侯朱逢春镇宁夏,宣城伯镇宣府,辽王陈善嘉仍镇辽东,燕王陈善睿镇云南大理,配平南将军印总制麓川平缅事,此外更有众多大将出镇甘肃、陕西、绥德等等重镇。
乙未,升南京守备卫国公顾长风为太师,升定国公王诚为太傅。升夏守义为少师,仍兼吏部尚书,二俸俱给。升张节为少傅,仍兼户部尚书,二俸俱给。升文渊阁大学士兼翰林院学士伍非为太常寺卿,文渊阁大学士兼翰林院学士黄文忠为户部右侍郎。其余三大学士为礼部侍郎通政使等不等,俱掌内制不预所职务。
此后数日,朝中早先交相弹劾风评极差的从刑部尚书吕文准等一批朝官,分别黜落抑或免职不等,而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胡彦则升为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萧至诚为左副都御史,礼部侍郎罗淮恩为刑部尚书,这一系列的升迁黜落之后,朝中自然而然便为之风气一正。相形之下,陈善昭秉承先皇后傅氏的懿旨封当日废太子之乱中身陨的宫人沈氏为翊圣恭烈夫人,韦氏逐月为佑圣昭烈夫人,封单氏为卫圣夫人,张氏飞花为光烈夫人,虽有人因此颇有微词,但奖赏忠烈本为应有之义,大多数人都并无异议。
然而,就在陈善睿和陈善嘉分头打点行装预备出行前夕,宫中却又赐下了他们预料不到的东西。去燕王府的不是别人正是鞍前马后跟着陈多年的乾清宫管事牌子马城,他郑重其事地亲自打开了那两个内侍抬进来的衣箱,这才指着其中的东西说道:“燕王殿下,这是大行皇帝留下的冠服。另一套路宽带去赐给辽王殿下了。其中是皂纱冲天冠一顶,金顶子黑毡直檐帽一顶,茄蓝间珊瑚金枣花帽珠一串,金相云犀带一条,紫线绦金事件的金相膘玉穿花龙绦环一副,象牙顶辏花靶镔铁刀一把,丝衣罗衣纱衣各一袭皂麂皮靴一双,并五彩绣抹口斜皮靴一双。皇上说,请您留着做个念想。至于先皇后的衣衫,等到皇妃殿下整理出来之后,会再赐给燕王妃。”
陈善睿顿时愣住了。许久,他才缓步上前,轻轻用手摩挲着那些依旧光彩照人的衣衫,眼前仿佛浮现出了父皇穿着这些衣裳的那一幕,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良久,他突然睁开眼睛问道:“说起来怎么皇嫂还是称皇妃殿下?皇兄即位已经有这么些天,也该册封皇后了。”
陈善昭新君登基,便软硬兼施又是升赏又是黜落让朝中为之肃然,马城也不禁敬服那手腕。此刻听见陈善睿问册封皇后的事,他便叹道:“这事儿皇上提过,但皇妃殿下说不急在一时。大行皇帝和皇后尊谥未上,神主尚未合祀,现在便册封皇后也太着急了。这种事朝中文武都记在心里,等到庙号拟了出来,他们建言提请之后燕王殿下再和辽王殿下一块上书不迟。”
想到长嫂原本就是最为缜密的人陈善睿一时无话。
送马城出去的路上,他突然开口问道:“皇兄对你有何安排?”
马城和陈善睿素来交情好索性也就实话实说道:“皇上虽打算让奴婢掌管内官监,但奴婢没那个心思打算去长陵守陵。”
“父皇的性子,甚至不愿意让我和三哥呆在京城为他守足三年,最后一刻都赶了我们走,你去为他守陵,只怕他还要责怪你矫情。”陈善睿眉头一挑,当即停住脚步看着马城说道,“你如果愿意,我去和皇兄说,调了你一块去云南!”
听到这个建议,马城顿时大吃一惊。知道陈善睿绝不是开玩笑,他忍不住挣扎了片刻,最后方才把心一横道:“倘若燕王殿下真的能够说动皇上,奴婢愿意效犬马之劳!”
“哈哈,好!”陈善睿笑呵呵地重重点了点头,这才轻轻拍了拍马城的臂膀,“你上阵是一条好汉,窝在宫里或是去守陵,就和我从前一个憋屈样!”
直到七月初,礼部同文武群臣方才拟了大行皇帝陈并皇后傅氏的庙号和尊谥。大行皇帝陈庙号太宗,谥曰体天弘道高明广远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傅皇后谥曰仁孝慈懿诚明庄献配天齐圣文皇后,当下陈善昭立时命翰林院撰谥册,一时斋戒三日后,以上尊谥册宝,再祭祀几筵殿,于二圣神位前上宝册和玉册。这祀礼之后不久,一晃便是二十七日服毕,百官一时都换纱帽黑角带,而陈善昭上朝与百官同服素,退朝则仍旧衰服,一时上下尽皆敬服,民间无不称颂新君仁孝。
只有章晗知道陈善昭并不是为了博取文武群臣天下军民的称颂,自打帝后崩逝之后,她就注意到陈善昭在人前虽是打起精神,人后的言语却少了许多,常常一个人默默坐在书桌后头发呆。尽管陈和傅氏不但是父母,更是君上,但于早年独自留在京城多年的陈善昭来说,对于亲情原本就格外看重。想当初太祖皇帝崩逝,对于其便是重重的打击,如今陈和傅氏同时崩殂,对于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更是莫大的冲击。因而,当陈善昭移居乾清宫这一日,前后内侍宫人忙碌一片的时候,她便悄然来到了东暖阁,又让秋韵亲自守在了外面。
才一进门,她就看到陈善昭默然站在书架前,一时便更加放轻了脚步。当她走到陈善昭身后之际,她就看到他头也不回地问道:“是晗儿?”
“还在思念父皇母后?”
“我没有想到他们真的会一道走。”陈善昭苦笑一声,在群臣面前已经习惯的自称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我以为父皇自幼习武身体康健,总会挺过来的;母后这些年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兴许还能够转危为安。没有到最后一刻,我真没想到他们一块丢下我走了。不但是他们,三弟去辽东,四弟去云南,二弟去守长陵,五弟六弟从小没怎么见过我,在我面前就战战兢兢的。三个妹妹也都已经嫁了人。说起来,一家人就这么天各一方了。”
章晗知道陈善昭要的并不是自己的安慰开解,只是想找个人倾吐倾吐,她就没有出声,只是从后头轻轻环抱住了他。果然,起初的僵硬过后,陈善昭的身体便柔软了下来,老半晌才开口说道:“若是在宫中也遵从以日易月令,我兴许会很快就把父皇母后忘在脑后,兴许日后我会专心致志做我的皇帝,但现如今,至少让我先当好一个儿子。”
“你的心意,父皇母后会知道的。”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陈善昭紧紧闭上了眼睛。他轻轻握住了章晗交叉拢在他身前的手,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群臣已经上书进言册立皇后,三弟和四弟也都上了书,我已经让礼部择日具仪行册命礼。等到册礼完成,再册晨旭为皇太子,如此后位有主,东宫有主,天下就安定了。”
他突然紧紧攥住了章晗手腕上那个从不褪下的那个白玉镯子,嘴角露出了微微笑容,“我这个当初入质京城的书呆皇孙成了皇帝,如今,该换你这个寄人篱下的名门养女成为皇后了。”
八月初六,帝御奉天门升御座,令太傅定国公王诚充正使,太子太傅河阴侯张铭及少师吏部尚书夏守义充副使,持节册封皇后。制曰:朕祗膺景命,统绍洪基,永惟治教之先,宜重彝伦之本。家人正内外之位,所以定天下;关睢咏后妃之德,所以美王化。圣经所纪,万世攸承。咨尔章氏,淑慎懿恭,斋庄诚一,早膺皇祖之命,用登嫔予之选。孝事考妣,秉恭顺匪懈之忱;于予夙夜,备儆戒相成之益。有琴瑟和乐之懿,有环佩雍容之仪,贞静以率身,宽惠以逮下,至化兴木之咏,嘉庆衍螽斯之祥,协赞春宫十余载。朕已钦承于大统,尔宜正位于中宫,特遣使赍册宝,立尔为皇后。
于戏!配皇极之尊,奉神灵之统,表正六宫,母仪天下,惟纯俭可以裕德,惟靖恭可以辅治,惟仁可以睦族,惟善可以进贤。有初匪艰,慎终惟吉。远稽圣后之道,钦承皇妣之规,益懋芳猷,永膺天禄。钦哉!
册礼之后,当章晗升柔仪殿御座,目光从殿中一直落到殿外肃立的那黑压压一片前来朝贺的七品以上命妇时,一时忍不住眼睛迷离了起来。身下的御座坚硬而硌人,两侧和靠背都离得远远的,她坐在那儿只能挺胸直背,再加上沉重的冠服,实际上一点都不舒服。然而,就是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宝座,连她曾经认为高不可攀的顾淑妃也不曾坐过。当年她在归德府寒微之时,只想着家人摆脱桎梏便已经欢欣鼓舞,何尝想过如今富贵已极,荣华登顶的这一天?
走到这一步,是时也命也,但也是她殚精竭虑竭尽全力的结果。今后,为了她的儿女家人,也为了她自己,她会和陈善昭携手继续稳稳当当地走下去!
PS:正文最后一章······陈善昭章晗两口子到这里怎么也算是圆满了,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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