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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黑,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青山跑去打开店门,竟是兴善,一身霜雪,两脚泥水,一副风尘仆仆的疲惫神态。
青山呵斥着:“你跑哪儿去了,才回来……”说着拽住兴善肩上褡裢,伸手掏摸,试图找到什么好吃的,却摸到一块冰凉梆硬的黑馍,随即丢在一边,又把手伸进褡裢。
月姑领着青莲从后堂走出,将青山一把扯个趔趄,“让你叔坐下说话!”
兴善着急地问:“永义哥……掌柜呢?”
月姑两眼含泪,摇头不语。
兴善立刻明白了什么,长叹说:“都怪我,还有这天气……雪封了山,只好绕远路……”
月姑问:“事情办妥了?”
兴善压低声音:“妥了,那些药品放在一家小杂货铺里,那些钱,我亲手交给了刘队长。他们是刚成立的一支游击队,属于抗联的人。不知道为啥事,队长再三嘱咐我快回来,让永义哥马上远走,可没想到这么快会出事。是不是设法打听一下消息,托人走走门子?”
月姑泪水涌出,“永义不让。上车时只说:甭怕,安心在家等我,我会回来的。”
兴善摇头搓手,嘴里嘟哝着:“那,咋办哩?”
店外一阵喧嚷。一辆警车在店前稍停即离去,昏迷中的万永义被推下车,软瘫地倒在门前台阶上。月姑惊呼着扑过去抱起永义,和兴善抬进店内。青山、青莲放声哭喊爹爹。
灯光下,只见永义遍体鳞伤,口鼻流血。月姑含泪用毛巾轻轻擦拭永义脸上的血迹。兴善俯在身边喊:“永义哥,我是兴善,我回来了。”
永义睁开眼,看着兴善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纹。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嗫嚅着:“送到了,他们是……”
“是抗联的队伍,共产党,游击队长姓刘。”
“噢,刘队长,他们是好样的!”
“队长给打了借条,说日后要还的。”
“你,收了借条?”永义摇头,吃力地嗫嚅说。
“没,没有,你不是说过……”
永义欣慰地点头。
“也许内部出了啥事故,队长一再嘱咐,要咱们赶快离开这里!”
“这,有可能。鬼子……杀人不眨眼!他们怀疑我勾结抗联,毒打我……我腹内隐疼,
内脏伤得厉害……怕不行了,回不了家乡。月姑,你,准备……带上孩子回家,越快越好!”月姑已将丈夫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显出充满血丝的眼睛和惨白的面颊。永义疲惫地眯起眼,吃力地喘息着。月姑坚决地摇头,眼中落下泪水。她明白丈夫的心意。永义曾几次叮嘱,一旦自己出事,让月姑带上孩子回山东老家。她可没放到心上。这对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作为妻子的月姑从来没想到和丈夫分离,生生死死总要在一起的。
“月姑,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你一定要走,要快走。”
月姑捂住脸,轻声哽咽着:“要死,俺跟你死一块!”
永义微微摇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青山、青莲带大。青山,难管些,送河西,交周铁匠……周天成大哥,日后杀贼,报这家仇国恨!莲儿是好孩子,咱们的好闺女……”
月姑泣不成声:“永义哥,我懂……你放心。”
“这店呢?”兴善含泪问。
“典给‘益康’,交给康老板。”
“给他?咱们多年的对头啊!”兴善和月姑异口同声发出疑问。
“宁可给他,绝不能留给倭贼!康老板做生意奸猾,但他不卖国,不是汉奸,告诉他,大敌当前,勿记前嫌,这店由他代为经营,资产、盈利由他安排,该分给咱的这一份,托他全部代捐抗联游击队……月姑和孩子们先走,兴善留下把事情办妥再回家。记住,只要康老板十块现洋,做你回家的盘缠。”
“只要十块现洋?为啥?”兴善茫然不解。
“兵荒马乱,钱多,招贼、招匪,还有倭贼,盯得紧,带不回去的!”永义大口喘息,断续发出极微弱的声音,忽然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青山、青莲,吃力地抓住妻子月姑的纤手,“我,连累你受苦,倘遇合适的人……尽管另适,只要让孩子……成人……”
月姑顾不得兴善和孩子们在身边,紧紧抱住永义,沾满泪水的脸颊亲吻着丈夫的脸,颤抖着声音喃喃说着:“永义哥,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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