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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人潮汹涌（第1页）

宫中选出的歌女，头戴花冠，身穿霞帔，每一名歌女的服装就要花费三百贯，可见重视程度。

所以，在这难得的三夜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出外赏灯，以至于长安城里车马塞路，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武周时的吏部侍郎苏味道曾有诗云：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便是对上元节最好的描述了。

大小两个人叹惜一阵，林嘉是想来寻找儿时的记忆，小光头纯粹是想见见世面，一时多少有点丧气。

只好先去东市，铜钱流水价丢了出去，要了水盆羊肉、红柳烤肉、羊皮花丝、最后上了几个个巨大的“古楼子”，将小光头也稍稍震慑一下。

古楼子，也是胡语，其实就是将胡饼做大，上面放上一斤多的羊肉，再用胡椒和豆豉调味，加上香喷喷的油脂，如此般叠上三层，放入烤炉中将之烤熟。

端上桌时，真是比小光头的上半身还要大上几分，以刀将那烤得脆香的外皮切开，淡黄色夹杂着香料的油脂顿时就流了出来，在冬日里散出鲜美的氽香。

“哗……”小家伙充满幸福的感叹一声，将手中吃完的烤肉铁签丢到一旁，双手捧起一大快古楼子，狠狠地咬下一口。

已经无法再出声表达自己的心情了，小玄智使劲向林嘉竖了竖大拇指，嘴巴翕动的飞快，直着脖子将美食咽下肚里，又忙不迭地咬下第二口。

这同样也是林嘉念念不忘的味道，两人吃了半个时辰，最后引得一众商家几乎要来围观，这才恋恋不舍地结帐离开，多少有点意犹未尽。

又顺手买了顶带着点胡风的小毡帽，扣在小家伙实在有些显眼的光头上，天色已是有点发暗，林嘉略一思忖，向着自己最熟悉的永宁坊走去。

一刻之后，两人来到了坊中肖虎头的小院，这里眼下无人居住，倒是个最理想的落脚之处。

吩咐小家伙自己好好待着，先不要出去乱跑，林嘉瞅瞅天光，那惯例中的暮鼓已是响起，连忙掠出坊墙，向着西市而去。

在西市西北角的马场内，肖虎头独自在“黑虎堂”的正堂上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像是有极为紧迫的事情一时难以决断。

“虎头！”一声低语传来，肖虎头眉眼一开，高兴地转过身去，口中却是一边串的埋怨之声：“怎地去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意外吗？”

“没有，事情倒是挺顺利，又除了一个僵将！对了，这边有什么异常吗？”

听他有这样的“战绩”，虎头双眉一扬颇为高兴，也是摇摇头，回道：“这边一切都好，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来上门搞事，只是……”

凑上两步，声音压低道：“安禄山进京了。”

“啊……”这个消息全无预兆，让林嘉一时也是愣住。安禄山有反相，几乎大堂上下都知道，对他来说，此人更是这一切灾劫的源头，此时竟敢上京，难道这又是一次上天送来的机会？！

一时心头火热，紧紧抓住肖虎头的双手，沉声问道：“是何时的事？”

“就是今日上午进京，晚上听说圣人要设宴款待，休息时要回东平王府。”看来这事虎头也是十分上心，将这行程打听得明明白白。

林嘉心中念头急转，这东平王府正是在天宝九年由当今大王敕令修建，连府内的一应厨具餐具都是御赐的金银之物，可见当时的圣宠。

王府就在自家永宁坊前面的亲仁坊，距离极近，隔壁不远就是鄂国公府，心中忽然闪过了尉迟兄妹的身影，却连忙摇摇头，把心思集中到安禄山的身上。

“可知道他来玉族城中心所为何事？什么时候离开？”

虎头略一沉吟，回道：“我探得消息，说是因为宰相杨国忠屡次上奏安禄山要反，但圣人不信；于是他又请圣人试着召他上京。

他如果不来，则必是有了反意，年前圣人这才下了旨，没想到这安禄山竟是接旨立时起身，连年都没过完就从范阳出发，今天就到了。”

如此……林嘉一时也犹豫起来，从这几年的表现来看，这安禄山的反相早已毕现，稍有点眼光都能看出来，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

此人还敢来到这远离自家根基的大堂帝都，将性命付于他人手中，真可谓是胆大包天。

不过这个机会不能放过！远离了他的军阵保护，想必那护身的“兵煞”之气也十不存一，正好去探个虚实，看看这安氏到底是不是天外僵尸，或者是不是僵种眷属。

为求万一，实在不行就将他刺杀于这西京长安，叫他回不得范阳，想来那军镇没了领头之人，在朝廷的重压之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林嘉心中计议已定，但想要刺杀一个朝廷王公，三镇节度使，举手投足可影响天下的人哪有这样轻易。

纵然林嘉已是将成金丹之身，如何去做，也不得不仔细斟酌，慎重考虑。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大堂长安结束了三天的“放夜”，暮鼓声毕，又开始宵禁了。

大街上空无一人，但东门处的兴庆宫内却是人声喧天，李隆基正在花萼相辉楼三层大摆宴席，招待最为宠信的封疆大吏、大堂郡王安禄山，只是此刻的气氛颇有点古怪。

原本身躯胖大，面相凶横的三镇节度使，堂堂大堂郡王此刻并未坐于席间，而是深跪于地，他努力将身躯缩小。

将虬髯密布的脸紧紧贴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压抑的哭泣。

这是何等让人心酸的画面，安禄山几乎泣不成声，喃喃道：“我奉陛下为父，奉娘娘为母……每天在那燕山苦寒之地祈祷祝福，唯求二老得享至福，寿长千年，从来没有，从来也没有……呜……”

见他这样痛苦，那坐于上首一边的杨贵妃先是红了眼圈，轻轻推一推身边这老年天子的腰际，微微娇嗔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