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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温这一通电话让金南一意识到,时机已经成熟了。奈温在跟掸邦革命军持续两个星期之久的战事中损失惨重,急需补充实力,这时候如果有一支具备相当强大的战斗力的部队前去投奔,开出的条件只要不是太过份他都不会拒绝的。放下电话,他让人把王媛找来,对她说:“王媛,时机成熟了。”
王媛问:“我们现在就要去参战了吗?”
金南一点头:“是的。掸邦革命军抵抗之顽强,出乎所人的意料,经过两个星期的厮杀,缅泰联军进展甚微,在每一条战线都跟掸邦革命军陷入了痛苦的拉锯、僵持,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奈温所部,损失更是惨重,足足折损了近两千人,称得上是伤筋动骨了!”
奈温虽然拥有三万大军,但大多是乌合之众,欺负普通老百姓还行,真对上掸邦革命军这种剽悍顽强、装备精良、实战经验丰富的军队就只有挨捶的份,真正能拉上跟掸邦革命军在高山密林之中展开血肉搏杀的精锐一万都不到,半个月之内没了两千,确实够他心疼的了。王媛在金三角呆了四年,自然很清楚这些,她皱着眉头问:“既然掸邦革命军还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我们为什么不再等一等,等他们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参战?”
金南一说:“不能再等了。你知道的,这一战缅泰联军精锐尽出,不灭掸邦革命军誓不罢休,他们占据压倒性的优势,还有美国、英国等发达国家全力支持,这场战争的结果是没有悬念的。目前的僵持不过是暂时的而已,很快就会被打破,如果等到僵局被打破,缅泰联军占据上风了再参战,我们的参战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跟那帮军阀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会小很多。”
王媛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但愿你是对的……我们这就参战!”
金南一说:“你放心吧,我的判断不会有错,你们肯定能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王媛喃喃说:“只是这些要拿很多族人的命去换呵……而且是拿年轻人的命去换……”
赫蒙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什么?
是自由,是安定。只要能摆脱那没完没了的驱逐、屠杀,只要能放下自己手中的枪,自由自在的在阳光下散步,他们便心满意足了。然而,这些对他们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他们必须拿命去换!
而且,绝大多数的赫蒙人就算愿意拿命去换也不一定有机会,自由和安定的代价,竟是如此的高昂。
此时,难民的安置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奉金南一之命,王媛带领四百名接受了两三个月严格训练的队员下山,正式参与到这场波澜壮阔的缉毒战争中去。
八蛮村。
这是一个座落在群山之中的村落,环境优美,风景如画,村民世代以种植水稻、木薯为生,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然而早在十几年前,这个小小的世外桃源便被枪炮无情地撕碎了,一支毒枭武装袭击了这里,一阵大杀特杀,整个村子被夷为平地,连只活鸡都没有留下来。占领了这个小村庄后,那伙贩毒武装份子在这里定居下来,在村民世代耕作的稻田里种上了罂粟,在晒谷场建起了制毒工厂……这个可爱的小村庄摇身一变,变成了毒窟。靠着贩毒获得的利润,这帮丧尽天良的家伙过得很滋润,尤其是他们的老大,甚至弄到了移民资格,在日本买了一套房子,一辆轿车!
但是这种好日子现在要告一段落了,缅泰联军以泰山压顶之势从四面八方杀来,不断从天空中呼啸而过的战斗机和直升机让在这片土地上恣意妄为了数十年的毒枭们意识到,这回缅泰两国是动真格的了,他们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虽说现在缅泰联军口口声声说只打坤沙,跟别人无关,暂时还没有动这些小鱼小虾,但能在这片土地生存下来的人都不是笨蛋,缅泰联军集结了如此庞大的兵力目标绝不仅仅是一个坤沙,他们是要彻底灭掉金三角地区一切有割据、分离倾向的势力,岂能容那些毒枭逍遥法外?等把坤沙集团打垮之后,就该轮到他们了。所以这股贩毒武装也是提心吊胆,一边提高戒备狂挖工事随时准备迎战,一边千方百计找关系,看能不能抱上哪位将军的粗腿。缅泰联军很多将军本身就是贩毒集团的大老板,这是公开的秘密,现在土皇帝肯定当不成了,但如果能抱上某位将军的大腿,他们的小命和财产还是有保障的。
前提是他们真能抱上这样的大腿。
静夜无声,细雨飘零。
年仅十六岁的波江抱着沉重的AKM自动步枪站在屋檐下,警惕地盯着村口。他原本是一个很普通的孩子,两年前这支毒枭武装进攻他们的村庄,杀死了他的父母,把他给抓了过来,扔给他一支步枪,他就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在缅北,像他这样的孩子有很多,毒枭之间的战争是毫不留情的,攻打对方的地盘的时候每打下一个村庄,就把不愿意归顺的男人杀清光,把年轻女子和孩子抢过来,女子充当泄欲工具,孩子发一支枪就成了自己的士兵,逃跑的被抓到了,直接点天灯。加入这支部队之后波江上的每一课就是吸毒,长官给他们发含有白粉的香烟,吸了几次就染上了毒瘾,想逃都逃不掉了,只能任人摆布。他们这些孩子命运是很悲惨的,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面充当炮灰,不打仗的时候则要干凡重的杂务,还要放哨,稍稍犯一点错误就会招来一顿拳打脚踢,波江就没少挨打,说真的,他恨透了这个鬼地方,但却又离不开了,他很绝望,根本就看不到一丝亮色。
听说政府军出动了八万大军,向掸邦发动猛烈进攻呢,他们该不会打到这里来吧?如果他们打到这里来,他怎么办?是逃跑还是留下来跟这帮人渣一起迎战政府军?好像不管怎么选,活下去的希望都不大……
波江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到脑后。能过一天算一天吧,像他们这种人早就没有未来了,想那么多干嘛?还是专心站好这一班岗吧,不然又要挨揍了!
他并不知道,在距离他只有一百米远的地方,一个黑色幽灵正冷冷盯着他。
冷雨沙沙的下个不停,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时针走到了午夜两点。
睡意一阵阵的袭来,波江呵欠连连,眼都睁不开了,本能的想放下步枪找个地方眯一下。但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这样做,否则的话等待他的必将是一顿毒打和数天不准吃东西的处罚。他用力咬住舌尖,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他很快就发现,这没有必要,因为他马上就不用再站岗了。
凌晨两点二十五分。
那个在黑暗中潜伏了好几个小时的黑色幽灵耳麦里传来“铎、铎”两声轻响,这是动手的信号。他以极缓慢而细致的动作擦掉瞄准镜上的雨水,略略一瞄,M-21狙击步枪的死亡十字星对准了那名瘦小的哨兵的胸部。就在那个小家伙猛打哈欠的那一瞬间,他虎口均匀发力,扣动了板机。
噗!
枪口迸出一道超音速的高温气流和膛焰,但被消音器给极大地削弱了,百米之外既听不见枪声也看不见膛焰,但子弹却已呼啸而出,击中了波江的胸口。虽然是亚音速子弹,但杀伤力也是非常大的,子弹轻而易举的撕开他的胸肌,从肋骨缝间穿过,擦过心脏,击中肺部,高速旋转的弹丸将大半个肺叶绞成了肉泥。波江身体触电般一颤,将步枪甩出五六米开外,仰面栽倒,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浑身痉挛,放声惨叫,然而涌上喉咙的鲜血却剥夺了他发出声音的权力,甚至连他呼吸的权力也一并给剥夺了————肺都被搅烂了,还怎么呼吸?从破裂的心室涌出的鲜血转眼之间就灌满了胸腔,随着身体的痉挛从他的伤口,从他的口鼻间呛出,他分明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死神在向他招手。
如果他能忍住剧痛的话,应该可以听到,黑暗中“噗噗”的轻响接连响起,村落周边的哨兵都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在不到十秒钟之内,两个明哨两个暗哨就被干掉了。
波江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好几名黑衣人在黑暗中现身,组成三三制队形猫着腰朝村子扑去,他们手中那加装了消音器的自动步枪的轮廓在雨夜的天光之中显得格外的狰狞……
村子里的人完蛋了。
想到那些平日里没事就欺负他、虐待他的家伙即将在睡梦中被这些黑衣人乱枪打死在床上,波江咧开嘴无声的笑了。只是他无法发出声音,鲜血一股接着一股从喉咙中呛出,他眼前阵阵发黑,终于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上,就没再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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