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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潭镇……却不知这个小镇,是隶属湖广,还是隶属江西?”
夜无眠赶路也有多日,此前从各处地标、地碑得知,他这一路前行,始终未出长沙府地界,遑论湖广。
人多处,下得马来,怀抱幼儿牵马而行。
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文士,正铺开画布,在街边挥洒丹青笔墨,描摹市井热闹。
趁其歇下来喝茶时,夜无眠忙上前恭敬问道:“老先生,请问此处,可还是长沙府地面否?”
老文士抬起头来,见是一位俊俏儒雅的书生,便先涌出三分好感,点头抚须道:“不错,此处乃长沙府下辖醴陵县地界,民间所谓江郎才尽的江淹,曾封醴陵侯,其封地便是在此醴陵县。”
顿了顿,继续道:“往南走到县城,有从故宋时候留下来的瓷器窑厂,哦,这镇上也有一家,能烧制青花瓷,市井上就有卖,物美价廉;还有醴陵学宫,又称渌江书院一座,也是故宋时候的,传承着朱子文脉,理学正风,我看你不大不小是个读书人,应该去那儿借宿几日,读几天书,方不虚来醴陵走上一遭……”
夜无眠只是问了一句,这个老文士,便口若悬河说了这许多,直把白兔潭镇,乃至醴陵县的风土人情,都说了个遍。
待说得口干舌燥,端起青花瓷碗喝茶解渴时,才得停歇。
夜无眠忙抓住这个空档,道:“受教。敢问此处距离江西还远吗?”
老文士没有直接作答,反是笑道:“你听着老朽的口音,感觉如何?”
夜无眠想了想,道:“倒是与长沙府其他处不同。”
“那便是了!我们这里的口音,深受江西人熏染。”老文士拾起笔墨,道,“你从此处往东走得二三里,有条渌水河,经渡口过得河去,再行上不远,就是江西袁州府地界喽。”
听得“江西袁州府”五个字,夜无眠眼睛一亮。
江湖风雨染白衣,他星夜兼程,风雪无阻,一心只往江西行,不问日夜,现听得江西只有一水之隔,心情之激动,如夏夜偶见飞萤。
老文士妙笔高悬,把江南小镇的风貌,勾了七七八八,其中人物各从其业,忙忙碌碌,人间烟火,生活百态,跃然纸上。
夜无眠常见花鸟画、仕女图、山水画,却少见这般的市井风俗画。
听闻此类画作的巅峰,当属北宋宫廷画师张择端的名作《清明上河图》。但他至今却无眼福得真迹一览,哪怕赝品,都未曾见过。
驻足观赏了一番,夜无眠抱着幼儿,朝老文士作别过。
老文士悠然道:“年轻的后生莫只顾着赶路,应静下心来,去渌江书院读读书。本朝一个曾经流放到贵州龙场驿,后来一朝顿悟,立功立言立德的大先生、在世圣人,都曾在那里学有所得,况尔曹后辈乎!”
夜无眠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所说的“在世圣人”是谁,也没有去接他这话,只继续往前行去。
这位老文士没有别的坏处,只是话多了些,出口之间,多有说教意味,令人有些难耐。
不过此地既承教化,又是诗书道德之乡,潜心向学的先生学究作如此口吻,倒也不是稀奇之事。
夜无眠牵马而行,小镇青石板的街道相对宽阔,可容三马并行。两街旁都是就地论价的商贩,行人往来,各取所需,也不算拥堵。
只一处,人头耸动,挤着不少人,围了数圈,轻易过不去。
夜无眠牵着马,抱着幼儿,正待从这里绕过,取一条小巷行过。
却听这人堆里,一人字正腔圆念道“……兹杖限各府县堂衙公署、激励江湖义士,悬赏捉拿大闹吉王府首恶岳不欺、夜无眠、迟未雪、寒衫轻、刀玲珑,并从犯,林玉追、婵衣、崀海一刀肖干云等。首恶生死不计,从犯但要活口,押解而来,即有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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