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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局错综复杂,恐怕不止是三公子和二公子深陷其中。若当真是二公子所为,他又为何要杀了那些于自己有利的证人,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地?大寒只觉得头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过心底还是对二公子存了些许怀疑,又由衷地庆幸方才送走了二公子,给他们几人争取了些时间。
究竟是哪儿出了错?大寒审视着桌上的数个腰牌,将他们一字排开,遂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三公子府的那一枚,比对着大小和材质。那些物件儿确是出自二公子府不假,是实打实抵赖不得的。
楚国的三位公子,府上都有豢养暗卫和死士,每一个身上都配备了沉香木制的腰牌,衣料也非普通家丁可比。而三位公子为了防备旁人仿制混入,分别在腰牌制作时安排了一处暗槽,一摸便知真假,再者沉香木本就名贵,木匠一做完就会烧了原先的那个模子,想一模一样地造一个出来,难如登天。
他这厢正思索着,珈兰已经气冲冲地带了小寒一道儿来,在屋外静静地瞧着大寒。
“你来了。”他抬了抬眼,显然已经明白了珈兰对二公子敌意的来由,用目光示意对面的座位,“坐。”
“你既已经瞧见了,便知道我为何方才对二公子有这番说法。”珈兰说着,提裙入内,捡了大寒对面的椅子坐下,“现在,我有许些事情要问你,你最好一字不落,和小寒姐说的毫无出入才是。”
大寒一怔,抬头望向小寒。小寒只耸了耸肩,冲着他摇了摇头,开口道:“事已至此,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你我瞒着毫无益处。”
“也罢。”大寒将自己的腰牌收好,直起了腰,一副接受审判的模样,“你问罢。”
“我要知道,今日兄长,和小寒姐,分别遇到的所有事情。”珈兰双目覆了一层水雾,声线夹杂了一丝哭腔,可眉宇间更多的是冷静和坚毅,“我们,相互之间没有隐瞒,方能尽快了却此事,尽早找到主上。”
大寒读懂了珈兰眼中奔腾不竭的意志,念及楚恒先前的吩咐,一时处两难境地之下,欲言又止。他轻叹了口气,抬头时,见小寒已经侧身关上了门,投来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确实已出现了太多的意外,连大暑和小暑都受了伤,小寒虽说不曾提及,可腰间那柄九节长鞭上,血槽里也是渗了血的,必是经过一场恶战而回。小寒闩好了门,取下腰间的长鞭,远远地抛到桌上,扔到那堆腰牌旁。
“兄长若有疑虑,”她缓步走来,半垂了眼眸瞧着那些腰牌道,“那就我先说。”
……
依楚恒的安排,小寒扮作刺客刺杀楚恒,引开珈兰之后,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快一步换回衣衫赶回茶肆之中,应是刚巧能碰上刚走的山匪。小寒若再趁此机会追踪而去,不仅能接应楚恒,还能摸到山寨的具体位置所在,助府衙一举攻破此案。那时小寒快步穿过枫林,找了一条山间小溪洗去手背血迹,可她刚换下刺客衣衫,在口中塞了颗解药,正要给伤口涂外敷止血之物,背后就嗖地射出一支冷箭,正对她背后的心口位置。
小寒对此心中疑惑,但还是先行闪避了开去,那箭矢直直窜入了溪水下的泥土地里,颤了颤尾羽,不再动弹。她立即从腰间抽出长鞭,回身在林间搜寻,却是一无所获,甚至寂静的有些古怪。前几日刚落过雨的树林,干净得没了一丝声响,百兽蛰伏,除了拨弄树叶的细密风声外再无半点异常,可这正是最为异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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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前迈开一步,踩碎了几片枯叶,那些沉淀堆叠而成的落叶踩着柔软十分,沙沙地响个不停,精准地暴露了小寒的位置。美人蹙眉,一双妙目扫过眼前的灌木,继而再度迈出了下一步。
一连走了十数步,都无人现身,甚至连冷箭也后继无力般,无人再发第二支来。落在小溪中的那支箭再普通不过,是寻常猎户在城镇的铺子里都能买到的,自然也无辨认身份一说,敌暗我明,只能等待下一次的偷袭方有反转之力。若换作常人在此,过去许久了还无人出现,多少会以为是猎户的误伤,可此时关乎楚恒和楚煜的安危,小寒万万不敢马虎。
此箭一出,若是真有尾巴跟着小寒,而她不管不顾地带了回去,那可是死罪。
复又向前了几步,溪水之声稍远,小寒仰首观望着林间树杈的走向,准备借此隐匿身形。
“咔——”
身后有踩过枯叶之声!
小寒猛然回身,只捕捉到一个越过溪流的黑影,双肩瘦弱,腰线纤细,赫然是一名轻功极佳的女子。她提鞭欲追,可方走出几步,第二支冷箭便闻讯而来,直直插入她身前半步的枯叶之中,逼停了小寒的步子!
垂眸之际,小寒方注意到,她方才换下搁置在溪旁的一身刺客衣衫,没了踪迹。
溪流远远地从山林间奔来,若隐若现,若有若无,时而直脱脱地驰骋,汩汩潺潺;时而舔着河道碎石,羞羞涩涩,继而汇拢似玉带,水道渐宽,方成她眼前的模样。溪水清澈见底,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不断刺激着小寒的听力。
难道这些人偷袭于她,只为了顺走一件分文不值的老旧衣衫?小寒再如何思维迟钝,也不至于对此不多怀疑,更何况暗中之人连发两记冷箭,显然是为了和那女子配合来偷物件,真要是图那几文钱,何不等她离开了再取?非要急在这一时半刻么?
小寒一向不是个爱动脑筋的,最是看得明白直接的利益关系,此人偷走衣衫事小,可有人配合则不能认作琐碎杂务,毕竟她很清楚楚恒安排了多少人手围攻茶肆,更明白这些人手安置的地点在何处、来历如何、武功如何,不可能没来由地跳出一伙人来,只为了偷一件女子旧衣罢?
也就是说,这伙人,并非山寨之中派来的匪徒。
“姑娘难不成,以为自己逃得出去么?”身后的林中传来女子问询,小寒反而是松了口气,定了心神回身望去——
快步踏过枯枝之声,伴一记席卷冷风而来,剑光灿烂,斩钉截铁地刺向小寒的眉目,轰鸣的剑意仿佛将整座山林都铺满。小寒见状,松了卷着鞭身的两根手指,攥紧手柄,抬手便往前一甩,白蛇吐信般朝着来人卷去。此人身量轻捷不输方才那位,剑芒如潮,一招的余波旋即带出第二招,二人错身之间已是七八招相过,金属碰撞之声无比刺耳。
九节鞭趁其不备,莜地挥向来人右侧,小寒足尖点地跃起,手腕一抖,将长鞭圈转过女子周身,鞭上细细密密的倒刺和血槽在日光之下如星光璀璨,随着小寒的移动渐渐收紧。
溪如长鞭,时急时缓,随着山势,向远处延伸。
兜转之间,那女子以剑尖划过长鞭腹部,疾步退了开去,手腕一再控了剑,画着圈奋力缠着小寒的鞭子,不让她有脱身之法。对于小寒来说,武器一旦脱手,基本等同于直接认输,她的刀剑和匕首交战都未花费太多的心思钻研,唯独长鞭是打小在腾蛟阁练起的,可谓得二者合一之境。
饶小寒是老江湖,被长剑这样一缠,也是心烦意乱,当即飞身横踹出一脚,踢向那女子肩头,手中摁下了长鞭手柄处的一个暗扣。九节鞭身霎时松了下来,如被抽了骨架般软了身,小寒一脚踹出,借力后跃,手中稍一用劲,便将被锁的长鞭抽了出来。这女子也不是吃素的,另一手以掌心抵住了小寒踢来的一脚,将其向远处一抛,二人双双后撤,小寒暗扣一松,那长鞭又再度紧缩到一处,血槽交合,宛若新生。
“姑娘武器不凡,看来我不曾找错人。”女子冷笑一声,继而飞身又刺出一剑。
小寒闻言,手中蓦地起鞭迎敌,二人再度缠斗在了一块儿。她心中只觉讽刺,这女子过于轻敌,方才挡了一脚,跟没事儿人似的,竟还有精力说话。
“看来,姑娘对我的武器,很是熟悉。”小寒抽空回了一句,长鞭横甩而出,奔雷快电般冲着女子的额角冲去。她在楚恒身边数年,这武器也是工匠花心思最多之一,个中妙处岂是外头人能领会的?
但她素日里常用的招式习惯,必然也是暴露在阳光之下。
“不敢当姑娘熟悉二字。”女子侧身划过一剑,出声道。
谁料小寒反而收了鞭,借她说话之时后仰闪过,长鞭圜转而出,绕过女子腰身。她单手向后一撑,猛然一个翻身,足尖猛击女子手腕,长鞭收紧,带着女子快步退向小溪那一侧。女子一惊,手腕传来一股剧痛,长剑不慎脱手。她唯恐行走时被长鞭上的尖刺划伤,有意顺着小寒的方向跟去,谁知小寒无意于立即取她性命,二人方至小溪边,小寒便摁下暗扣松了鞭,一个侧身闪开,霎时收鞭,紧接着手肘奋力在跌倒的女子背后一击,将其击落在溪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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