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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投身入墓,却向死而生,有人觥筹交错,却不知正是乐生而向死。
金大定七年(公元1167年)七月,此时王重阳正踽踽独行在东进的路上,天气很热,路途很远,他当然很累,但是这次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因为他知道,那七朵金莲,即将盛开在蓬莱半岛之上。此刻,他们或知,或不知,都在等待着与他的相逢。
宁海城一片宁静。正是天气最为炎热的时节,到傍晚时分,暑气才刚刚退去,淡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宁海城上,使这平静的山城更增添了几分瑰丽之色。
宁海城西北有一个马家庄,马家庄有户范怿范员外,这范怿家资豪富,为人豪爽,平日里最喜好结交朋友,隔三岔五就在家中宴饮待客。今天恰逢范怿的同窗好友马从义从外地归来,范怿特地在家设宴为他接风洗尘,邀请了周伯通、自己的侄子范明叔作陪。
范家宅院内,此时家人正川流不息地往客厅中送去酒菜,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客厅正中,一张朱红八仙桌,酒筵正饮至酣处,四个人猜拳行令,倒也十分快活。
马从义,字宜甫,是汉代名将马援的后代,马援于东汉光武中兴时受封为伏波将军,他年少时即有大志,后来慧眼择君,辅佐光武帝刘秀取得天下,成为开国功臣,后来又曾经平定经略陇西、二征交趾战乱,身经百战,立下了赫赫战功。这马从义颇有其祖遗风,素有壮志,可惜身逢乱世,壮志难伸,因此也就无心仕进,平日虽喜读书,却并不以此为仕进之途,幸喜祖传豪富,因此只是专于经营家事。平日里最喜欢与友契阔谈讌,气势豪壮,偶有惊人之语。马从义与范怿早年即有同窗之谊,在这马家庄又都是豪富,家财颇为殷实,平时两人十分交好。
此时马从义已略有醉意,脸色酡红,倒遮去了几分修眉俊目的雅秀模样,旁边的范明叔一向喜欢和马从义聊天,此时两个人正谈得起劲。
范明叔比马从义小十几岁年纪,二十七八岁,虽然是范怿的侄子,不过两人的感情却亲如父子,范明叔与叔父的好友自然也是交往甚厚。此时他陪着马从义说话,言语间颇为恭谨,虽说是谈论,不过当然是马从义谈得多,范明叔只管听着就是了。
“明叔,你跟着你叔父真是越来越长进了!”马从义看着范明叔夸奖道:“你看这庄里庄外,打点得极是齐整!我知道这里面有你一半的功劳!”虽然是夸着范明叔,想起自己家两个儿子来,脸上却更是自豪:“明叔,我家两个孩子你可见过,那也都是极聪明的,长得又潇洒倜傥,你说是不是很像我?”
范明叔知道马从义平时还知谦逊,你若夸他文采,他却只会说喜欢读书;你若夸他善经营,他则会说赖祖福荫。唯有夸到他家的两个儿子,他平时自然会略加谦逊,不过今天的酒喝到恰好之处,正是头晕自夸时,马从义也未能免俗。听马从义夸口,范明叔知道这醉话是可当真也不当真的,更何况他是晚辈,就只能嘴上应承道:“马叔叔家的弟弟,那都是人中龙凤,岂是晚辈我所能企及的。”
听范明叔夸自家孩子是人中龙凤,马从义不禁更有些飘飘然,扳着手指头很认真的说道:“你看我的老大,马庭珍,自小儿就聪明,人长得也机灵,他妈妈把他当作至宝一样,如今也娶了媳妇,里里外外我看着倒比我还能干!我的二儿子,比他哥哥还聪明,四书五经,诸子文章,读了个精熟。我想着他如果能够参加科举,那定然是,定然是这个!”说着他竖起自己的大拇指,“状元,是不是?我家这俩孩子,以后一文一武,我又有这偌大的家业,难保就没有更光宗耀祖的一天!”
马从义说得兴致高昂,旁边正和范怿聊得热烈的周伯通听了不由微一侧目,看马从义脸色微红,虽然知道他已经是喝得半醉,但是忍了再忍,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不由略带讥讽的说道:“我说马老弟,你家二子庭瑞确实聪明过人,不过孩子读书好就一定能中状元吗?我看如今这世道,倒不如早些找个正当职业谋生才是,读的好书又有什么用,中了状元又能怎样,难道你还真让他在这金朝做那异族走狗不成?”
“周大哥,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不管做不做官,多读圣贤书总没有错吧,读书知天下,你没读过书当然不会懂得这个道理!”马从义说着,脸上现出些不屑的表情,“你就知道让你家俩儿子卖牛肉面,老卖牛肉面能有什么大出息!”
“我家儿子卖牛肉面怎么了,那怎么着也是咱宁海最有名的周家店铺!”周伯通平时性子有些大大咧咧的,不管是人家说他不好,还是他儿子不好,他都会一笑而过,颇有些君子之风,不过人喝了酒就不一样了,显得比平时更为争强好胜:“有正当职业才是当今立世之道,我虽然读书不多,可是我也知道,这创业容易守业难,咱做娘老子的创下的基业,总要教子侄辈能够守好才行,现在俺家可不只是守好,还有发扬光大的可能。可是你家儿子只管读书,就不怕有那坐吃山空的一天?”他说到激动处,不由用手敲的桌子邦邦作响。
“只要读书好,怕什么坐吃山空?”马从义看周伯通脸也争得通红,倒更来劲了,“我这是一份祖宗基业,别说传承到儿子一辈,到孙辈都绰绰有余!”
“我说你个马从义,你懂不懂教育孩子啊?不说教他们好好立世为人,倒拿出养败家子那一套来了!”周伯通果然被马从义激得有些上火。
旁边的范怿看两个人要动真格的,连忙举起了杯子,“周兄,马兄,怎么喝上两杯酒就斗起嘴来了?兄弟请你们来是图大家玩得爽快,两位兄长这么争执想必是酒菜不尽兴,那就让他们撤下这残席,咱们再重新整治一席。”说罢就要命令家人把残席撤下。
马从义听范怿一番话,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言语过火,不由溜了周伯通一眼,周伯通却看都不看他,只是举起杯来和范怿干了,又专心地去夹了桌上的四喜丸子吃,一边说道:“撤什么撤,老范,咱们吃得好好的,也说得好好的,谁又斗嘴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马从义看周伯通那副不理自己的样子,也觉得刚才两个人好笑,就干了杯中酒,说道:“贤弟,是我失礼了,想来是一路劳顿,你这好酒喝得多了几杯,倒是我先失了分寸。这酒菜刚好,不需撤下,正好我们再多喝几杯。”
几个人正说着,有个家人进来,对着范怿耳语几句,范怿连忙说道“快快有请!”一边又张罗着家人撤掉残席,吩咐厨房另行整治菜肴,一边大笑道:“周兄,马兄,这回又有贵客来了!这贵客,我可是派人请了多少次,好不容易他才得出空来,终于能来我们宁海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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