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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陆贾瑞一碗伤身的独参汤一次次错失机遇终不被救赎(第1页)

贾瑞,字天祥,贾府没落旁支子弟,义学塾师贾代儒长孙,玉字辈的“大爷”。

贾瑞身世颇为可怜,父母早亡,祖父是寄人篱下的当世大儒。贾瑞由祖父母老两口抚养长大,他在严厉的家庭教育中猥琐发育、变态生长。他贪图便宜又好色,胆小如鼠又色胆包天,垂涎于自己的嫂子王熙凤,最后死于王熙凤设的“相思局”中。

独参汤本有滋补作用,用得好能解虚症,对身体大有裨益;用得不好,反而伤身害体,加速灭亡。

《红楼梦》中瑞大爷贾瑞短暂而悲催的一生,就像一碗使用不当的独参汤,老不正经,调戏凤姐,最终失败,早早领了盒饭。

贾瑞受到的教育是正统的儒家教育,却毫无“仁义礼智信”之风,品行不端,言辞无才,可以说贾代儒对他的家庭教育是失败的。究其原因,贾瑞一生中的关键选择,都没有找对门路,最后将路彻底走死,命丧黄泉。

其一,该立志时未立志。贾代儒在贾府私塾授课,靠贾府接济及学生送点束脩为生,日子相当拮据。但代儒为老且尊,穷且益坚,虽说隔代亲是中国人的基因,但他从不溺爱孙子,素日对贾瑞教训最严,不许贾瑞多走一步,生怕他在外吃酒赌钱,有误学业。基于家庭背景,但凡明白点事理的孩子,也该发愤读书,求取功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人穷只有多读书,秦业懂之,贾雨村懂之,赖大的儿子赖尚荣懂之,贾瑞却丝毫不懂。男儿读书需要的是三更灯火五更鸡,而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贾瑞家有老儒,却没有立志为学,而是浪费师资,图一时之快活,以大把愚妄浪费大把时光,走错了方向。

其二,该立身时未立身。书中出场时贾瑞已经二十来岁了,是典型的大龄未婚青年。宝玉、秦钟等闹学堂一回,贾瑞代贾代儒临时管教贾府一众子弟。曹雪芹直接交代“这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后用他与薛蟠、金荣等人交往的斑斑劣迹来说明贾瑞的以公报私、色厉内荏、助纣为虐、自私自利等低下人品。

学堂之中,贾瑞本应钻研学问,遇到管理上的事情大事化小、主持正义,他却满肚子男盗女娼,蝇营狗苟,带头滋事,激化矛盾。人品之拙劣也是没谁了,为人师表更无从谈起,得不到贾府子弟一众人的尊重。连宝玉的仆人李贵都可以当面斥责这位公子哥儿:“素日你老人家到底有些不正经,所以这些兄弟才不听。”这一回为后面贾瑞误以为进入人生高潮埋下了伏笔。

其三,该立业时未立业。在学堂代管学生,只是接替祖父的临时工作安排而已,让他接班,恐怕难当重任。同样是贾府没落的旁系,同样是缺少家庭管教的独生子,贾芸却在逆境中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在处处受阻的情况下,用几两冰片麝香通过王熙凤谋得大观园的绿化工程等,踏踏实实干好差事,徐图发展,最终打赢了一场主动作为的脱贫攻坚战。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得到醉金刚的意外资助才有的本钱!可别忘了,天助自助者!哪怕穷困如刘姥姥,斗大的字认不得几个,还能通过几次诚恳的打秋风得以被“济困扶穷”,更何况贾瑞这念过书的自家兄弟呢?怪只怪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其四,该立德时未立德。对于贾瑞而言,实在成不了材,也应该成人,做一个符合儒家伦理道德的好人。很显然他把四书五经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一样都没有,蠢、憨、邪、淫、猥琐纵欲、不孝不悌样样齐全。宁国府邂逅凤姐显然是蓄谋已久,硬生生打起了嫂子凤姐的主意,莫名其妙地想做“王的男人”,被平儿、凤姐斥为“没人伦”,太贴切了。

凤姐是什么人?“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贾瑞这简直是癞蛤蟆想吃炖大鹅啊。当她看到贾瑞拿眼睛不住觑着自己时,已经为贾瑞敲响了丧钟。

贾瑞三番两次上门骚扰,凤姐施计,寒冬腊月让贾瑞在穿堂冻了一宿,这并没有使贾瑞迷途知返,凤姐还琢磨着再寻别计“令他知改”,本不欲完全置其于死地。

凤姐笑道:“果然你是个明白人,比贾蓉、贾蔷两个强远了。我看他那样清秀,只当他们心里明白,谁知竟是两个胡涂虫,一点不知人心。”

贾瑞完全听不出另外“两个胡涂虫”的分量,也掂量不出自己在凤姐心中的分量。

当贾瑞彻底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满心期待凤姐夜里来相会时,被凤姐称为“两个胡涂虫,一点不知人心”的哥儿俩贾蓉、贾蔷正奉了凤姐之命前来捉拿自己。贾瑞饥不择食,不明就里抱住贾蓉,却被哥儿俩狠狠敲了一笔竹杠。狼狈溜回家,贾瑞才醒悟,不知人心的糊涂虫原来是自己啊!原以为跟凤姐有了抽屉协议,没想到凤姐只是在深度演戏。

风月无边,回头是岸。这个时候贾瑞还有活路,还可以抢救一下,可小命硬是被他自己给丧送了。贾瑞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几番折腾仍耽溺于情欲,常靠“指头告了消乏”,终致病入膏肓。跛足道人送来风月宝鉴,这是贾瑞最后的救赎机会。

贾瑞收了镜子,想道:“这道士倒有意思,我何不照一照试试。”想毕,拿起“风月鉴”来,向反面一照,只见一个骷髅立在里面,唬得贾瑞连忙掩了,骂:“道士混帐,如何吓我!———我倒再照正面是什么。”想着,又将正面一照,只见凤姐站在里面招手叫他。贾瑞心中一喜,荡悠悠的觉得进了镜子,与凤姐云雨一番,凤姐仍送他出来。到了床上,嗳哟了一声,一睁眼,镜子从手里掉过来,仍是反面立着一个骷髅。贾瑞自觉汗津津的,底下已遗了一滩精。心中到底不足,又翻过正面来,只见凤姐还招手叫他,他又进去。如此三四次。到了这次,刚要出镜子来,只见两个人走来,拿铁锁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贾瑞叫道:“让我拿了镜子再走。”———只说了这句,就再不能说话了。

至死不悟,临死还要带着魔镜上路,可悲可叹!

贾瑞最终吊死在凤姐这棵辣子苗上,给贾代儒两口子留下无尽的哀思。

让人觉得讽刺的是,最后贾府众人吊唁的各种费用总和,可能也只是刚凑上孙子被敲竹杠的那笔钱,这也是曹雪芹对贾瑞的辛辣讽刺和悲叹。

贾瑞短暂的一生,谈不上有什么成就,却有不少劣迹。但纵有千般不是,仍罪不至死。

幼年失怙失恃,与代沟很深的祖父母无法形成亲密的亲子关系,简单粗暴、古板强硬的贾代儒尚可充当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角色,他的祖母却远远不能充当母亲角色。因为缺少母爱,贾瑞心智并不成熟,青春期缺乏引导与接纳,性与攻击的本能让他向外寻找权威虐待自己作为补偿,向内自我否定并毁坏身体。这也能解释贾瑞为何选择具有高难度的追求对象———在贾府掌权、有威严、早就听闻“是个利害人”的凤姐去下手,且在“相思局”中被捉弄、戏耍三番两次后仍不肯回头,像极了《天龙八部》中的游坦之!

贾瑞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和凤姐前世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风月宝鉴其实哪里有正反两面,魔镜之虚幻,关键在个人的彻悟和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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