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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司空县,郑阳里。
天蒙蒙亮,鸡叫声便打破了寂静。
刘安勐地坐起身来,借着窗口所洒进来的月光,眯着双眼,打量着周围,在这个小小的内屋里,却睡着五个人,其余四个都是老人家尚未成家的儿子,刘安闻着这臭味,无奈的看向了窗外。
因为他的身份,这些人让出了最好的位置,他们蜷缩在一起,让刘安不被挤着。
可即便如此,刘安还是觉得很拥挤。
屋内的臭味不断的刺激着刘安,刘安只好走了出去,刚走出门,就看到老妪正坐在院落里春米,她小心翼翼的忙碌着,天气很是寒冷,刘安穿着他们家最好的衣裳,可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来自凌晨的寒意,而坐在院落里的这位老妪,额头上居然滚落着汗珠,汗流浃背,衣裳湿的完全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刘安一声不吭,走了几步,方才面朝门口,坐了下来。
老妪一惊,却没有说话,继续春米。
一遍一遍的反复着,看着那粟米被碾碎,外壳掉落,粗糙的粟米落下,如此循环往复的过程,刘安却逐渐看的有些入神,一动不动的看着。
刘安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跟这一家人有太多的接触,大多时候,他都是自怨自艾,想念着长安的生活,要么就是思索着自己脑海里的那些学问什么的,总之,他的画风跟这一家人是格格不入的,哪怕穿上了相同的衣裳,只是从外表来看,就能看出他的不同来,当地的乡人都说,张老丈多了个远亲,是个非常美的孩子。
自带着一股贵气,只是这孩子看起来不太聪明,整日都是发呆,别人上前搭话,也不怎么理会,真的是太可惜了,明明是这么好看的孩子啊。
而张老丈这一家人,对刘安还是非常客气的,哪怕刘长已经吩咐了他,让他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可他们也不敢得罪这么一个贵人,平日里客客气气的,拿出最好的东西来让他吃,最好的地方让他睡,也不敢吩咐他做什么,任由安在家里发呆。
张老丈的几个孩子,对刘安也是敬而远之,哪怕是最小的那个,也不敢对刘安多说什么。
“贵人或许不知道,这叫春米。。。。你们吃的粟啊,都是这么弄出来的。。。”
老妪笑呵呵的说着,老妪的口音同样很关中,这跟刘安的口音是一样的,只是刘安很少会说方言,他不像刘长,刘长是什么方言都能说,而且说的惟妙惟肖,能迅速与各地的人相处起来。刘安说话却是慢条斯理的,特殊的贵族式腔调。
刘安没有试着逃走,他并不傻,不会去做这样毫无作用的事情。
阿父一旦拿定了主意,大母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外头那个张夫整日虎视眈眈的,一副鹰犬模样,他就是有这个想法也不可能走得掉。
他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所用的这个东西,就是我尚方的一个朋友所做出来的。。。”
老妪笑了笑,“原来贵人的声音是这样的啊。”
刘安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看着汗流浃背的老妪,刘安忍不住问道:“你有四个儿子,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帮你呢?”
“他们稍后吃了饭还要去农忙,哪里能让他们来做这个啊。。。我干不动农活,已经没什么用了,就只能做一做这样的事情。。。在家里闲居。。。。”
刘安却知道,这位老妪从来都不曾闲过,她从早上春米开始,纺织布匹,喂养家禽,给牲畜喂草,往耕地那边送水送吃的,有些时候还要帮着搬运种子,反正,刘安就没有见过她闲下来的样子。
他觉得有些不妥。
“若是疼爱阿母,就不该让阿母这般幸苦啊。。。”
“小君侯说的什么话啊,放在以前,我就是想要春米,也没有粟米啊,我年幼的时候,家里有两个弟妹都因为无粟而饿死了,后来多亏了庙堂仁德,派人送来了农具,种子。。。”
“萧相?您记错了吧。。。您年幼的时候,还有萧相。。。您今年高龄?”
“三十有七,已经老了。。。。”
刘长顿时就愣住了,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位白发苍苍,将沧桑刻在了脸上的老妪,呆愣了许久。
“您比我阿母就大四岁。。。。可您看起来。。。”
刘安没有忍心说话,他又问道:“那老丈他。。。”
“他比我大七八岁。。。。”
“在里中,他也算是长者了。。。”
在这个贵族动不动活六七十的时代,底层百姓的平均寿命却不到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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