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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在为重病爱侣求百岁,当真是情深……”
这些话薛景衍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里。
他虔诚地叩首跪拜,眼前只有青黑的石板台阶。“
挚爱经年,长命百岁——”
他再次俯首贴地,额头磕破了一块,血迷住了眼睛。他却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叩头。
这一天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后偶尔倾泄出一点清冷的日光。
薛景衍对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没了感知,别人议论他也好,劝他起身也罢,他恍若不闻不见,只知道固执地跪拜祈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行人已经渐渐寥落,他也已没了站起身来的力气,全凭着毅力与执念跪着往上上一级石阶爬,双膝处的衣物磨损破了,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挚爱经年,长命百岁……”再次俯下身时,胸口里藏的簪子忽然掉落了出来,沿着台阶边缘摔了下去,薛景衍目眦欲裂,伸手去抓,却站不起身来,整个人往下摔落了几层,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还好,簪子落进一旁的枯草丛里,没有摔断。
薛景衍顾不上身体各处的疼痛,慌忙捡起来细细擦拭干净,他用冰凉干裂的唇去吻它,通红的眼眶里滚落了一颗滚烫的眼泪。
他从不见天光的黎明,跪拜到暮霭沉沉的傍晚,衣服浸着血,凝着冰霜。
一路叩首,一路祈求,膝盖疼得钻心,甚至有几次累到短暂昏厥,可清醒过来还是没有停歇。
终于他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了寥寥几层石阶。薛景衍伏在地面上,眼睛里却有了亮光,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他努力跪直身体,愈发虔诚。
“挚爱经年,长命百岁!”
终于将这传说中的五千多级台阶跪着拜完,薛景衍却有着紧张了,他身体颤抖着抬头去看曌山的最高处,想着进了起云寺,见了这里面的修行高人,必定要再虔诚地许愿,又想着传说到了起云寺的人可以心愿得偿,或许这世上果真有慈悲的神祗护佑人间。
夜色已经拢了上来,遥远的山脚下是红尘凡世,早已点起了灯火。
薛景衍扶着树干站起身来,膝盖疼得他眼前一黑。可他顾及不上,眼睛睁地明亮,四处环顾去找起云寺。
可是,咫尺可见的山顶上,只有一处断壁残垣,枯草丛生,不见香火,人烟绝迹。
薛景衍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心里已然有了猜测,却还是一瘸一拐地向那处走过去,借着一点寥落的星光,他终于看清破败的墙壁上掉落了一半的牌匾,被灰尘覆盖着“起云寺”三个字,四周衰草连天,不知荒芜了多少年。
寒风四面而来,空荡荡的令人绝望。
原来,这世上没有神祗……连一点寄托,都是世人自欺欺人的执念。
一瞬间天旋地转,薛景衍膝盖一弯,毫不挣扎地摔落在荒草丛生的地面上。
他双眼迷茫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死寂一般无声无息。这样一个深沉寒冷的冬夜,曌山上下却是两个人间。
山下万家灯火,笑语连绵,人们辞旧迎新,满心欢喜。
山上风雪簌簌,荒草漫漫里不见人烟,唯有薛景衍破衣烂衫,满脸血污地仰躺在枯草之中,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凝望半空,任由雪落进猩红的眼眶里。
他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动也不动,唯有眼泪不断顺着眼角流下来,将两侧的血迹都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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