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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年骨子里和池章流着一样的血,极度多疑、绝对利己主义。所谓谦和和温雅不过是恰到好处的伪装。
池章一死,池年便大刀阔斧地整顿起腾顺。跟着池章打下江山的领导层被大面积换血,顶上去的全是池年近几年新培植的亲信。
根基不稳,他自己也知道。
于是那晚圣格斯会堂的葬礼,池年以吊唁的名义几乎邀请了a市各大家的名流才俊出席,看似满怀孝心,实际其中的商业企图,众目昭彰。
众人心照不宣地出现在葬礼会场,素服白花,实则各有算计,一来是为试探池章这颗老树倾颓后池家的家底,也好拉拢池家新掌权人,二来是为一探究竟,当年被挤兑出国的池家长子,现今是什么一副鬼样子。
好奇,阿谀以及奚落,顾濯一样不沾,因此当晚并未列席。
因此他和顾屿桐今天来池家私人墓园,也根本不是出于凭吊的心意。
顾家家大业大,不是什么歪门邪道都可以上赶着前来沾边的,更别说胆大包天地给顾家人下药。
“都打点好了?”顾濯把车停在山脚,山里寒气重,连带着吐出的话也冷飕飕的。
“一句话的事。”顾屿桐撑了把黑伞下车,西装革履,身影修长。不笑的时候连微扬的眼尾都带着几分萧索。
今天是池年带着亲友上山墓前吊唁的日子,半山腰的雾气因着夏季的微雨而格外浓重。池家的墓园选址安静开阔,极目望去,山腰间正站着一群举着伞的人。
池年无言地站在池章碑前,一张温文尔雅的脸憔悴不已,尤其那双微红的眼,让人想到为人子的丧父之痛。
细雨蒙蒙。身旁的助理和亲友一左一右搀扶着,不忍地出声安慰:“少爷,您别哭伤了身体。老爷知道您向来孝顺,在天之灵会福佑您的。”
石碑前簪着白花的人群肃穆而立,或同情或惋惜,感慨父子情深的同时,也将另类的目光投向一侧,一个格格不入的男人。
——池端单膝半跪,蹲在那块“慈母许嘉”的碑前,安静地擦拭着拜台上的灰,上头摆着很多池端带来的花,不是死气沉沉的白色,很漂亮,什么颜色的都有。母亲不喜欢白花,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没人给他撑伞,没人敢,也没人想。
因此眼前微湿的发梢滴着水,淌在脸上,像不争气的眼泪水一样。池端抬起头看着那张黑白照里母亲含着笑的眼神,很快用手将头发全撩了上去。
池年站在伞下,和池端一样蹲下来,伸手往祭台上放了捧白花:“大哥,妈要是知道你的腿伤痊愈一定很高兴。”
池端:“拿走。”
“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如果不是我这个外人,池家的这些通通都是你的。”
池端没什么语气地重复:“拿走。”
“哥…”
身旁和池年一同的亲友也都看不下去了:“这么多年池端你脾气还是一点没变。自你爸生病以来,你弟弟一个人担起整个腾顺有多不容易!你这个做大哥不在身边,他又受了多少委屈——”
“三叔,阿刘,你们别说了。”池年声音沙哑。
打抱不平的人越来越多:“老爷子刚去,你这个消失六年的长子又回国,多少人等着看池家的笑话,看池年的笑话,这不,你前脚刚来,后脚你弟弟就遭人暗算喝了那杯酒,被造谣被陷害,你不帮衬着点他也就算了,还处处针对他,难道你前些年的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池端眼神一暗,擦拭的动作顿在原地,三秒后又缓缓落下,继续动作。
池年放下了花,把手搭在池端小臂:“哥,原本就是我抢了你的东西。我一个养子,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于心有愧,你想要回去,我随时都给。今天我也只是想给爸妈尽一份孝心而已,哥你…”
雨声淅沥,让人心生怜惜,仿佛一切的罪过都可以被涤清。众人听了这话,苦口婆心地劝解池端:“池端啊,你弟弟是真心诚意地对你好,对池家好。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苦,可也不能把苦恨发泄在自己弟弟身上啊。如今老爷子走了,在天之灵一定盼着你们兄弟俩能好好的,和和气气。”
“就是啊,过去的都过去了,都放下吧。”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顾屿桐听到“放下”两个字彻底坐不住了,生怕池端满满当当的黑化值出什么岔子,稍作整理,迈腿走了上前。
“逝者面前,缄口静默,池家家规里没写这条?”顾屿桐单手握着伞,左手插兜,拾阶而上。
他一路走到池端身旁,垂眼,把伞推出去,遮住了大半的雨。
所有人眼神微变,看着顾家这位不好惹的二世祖,都默契地又往后站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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