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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铺拎了一件啤酒,我们一边抽着两块钱一包的都宝香烟,一边就着水煮花生喝燕京啤酒。有人推开门的时候,酒喝了半箱,桌上堆满零钱,滚滚浓烟中一群红脸汉子呆呆坐在赌桌前,老六弱弱地叫了声老师。
老五在门口说:「别那么客气,我找到好地方了跟我来。」
从那天晚上起我们再也不用去计科楼机房排队。学校西门外开了一家叫蓝宇的黑网吧,网吧藏在曲里拐弯的小巷子里,当然没有招牌,老板打通六层楼房顶楼的三间民宅,塞了五十台电脑进去,每小时一块五,通宵八块,冲卡还能打八折。
学校附近早有一间正规网吧,窗明几净,一水儿的联想电脑,屋里香喷喷的,收银台代卖咖啡,凭我们五百块一个月的生活费,进去通几个宵就得破产。黑网吧则是老板自己从中关村拉来的兼容机,15寸杂牌纯平显示器,风扇噪音大得像飞机起飞;房间里永远充满烟味、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味和臭脚丫子味,椅子依地形放得犬牙交错,伸懒腰动作大点能打着后排人的后脑勺,拖鞋一离脚立刻被踢到电脑桌深处,买瓶水要是不盖盖儿,一会儿就漂满死苍蝇和烟灰。
但那个地方太他妈棒了。
我们记不清在蓝宇网吧打过多少次通宵,吃过多少红烧牛肉面加榨菜火腿肠,抽过多少两块钱一包的都宝香烟,多少次在局域网开黑4V4,多少次天光刚刚放亮时候摇摇晃晃离开网吧,走到巷子口的早点摊儿上吃油条喝一大碗热乎乎的豆腐脑,闻着城市刚刚苏醒的看早起的上班族蹬着自行车从各条胡同里钻出来,汇入越来越热闹的大街。
我们那种疲惫、亢奋、充满负罪感的快乐真是纯粹极了。
通宵完了回宿舍补觉,自然就翘了课。我们会派一个代表去上必修课,倘若老师点名,偷偷溜出教室打电话回来通报。那时候还没手机,整层楼只有一台IC卡电话,电话一响,静悄悄的楼道立刻炸窝,所有人跳出被窝踩着拖鞋抓着上衣冲出宿舍,奔跑在北京晴朗的秋日里面。
老三说:「卧槽这门课已经两次缺勤了再被点到一次就必挂无疑了。」
老二说:「那你还他妈不跑快点。」
老三说:「卧槽昨天打LostTemple2V2太投入一晚上没变姿势到现在腿还麻着呢。」
老二说:「那你还他妈打一局输一局。」
老三说:「卧槽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渣队友今晚换老五跟我搭档准赢。」
老二说:「那你得先把我摆平才行,都宝是够呛了,芙蓉王把。」
遗憾的是,就算一路狂奔,也经常被记缺勤。那学期期末的时候我们几乎人人都挂了科,只有老五所有课程门门及格,马哲还拿了个漂亮的98分。
我自恃双眼视力1。5,排在学号前一位后一位的又是每天自习到深夜的好学生,考前突击翻了两遍书,自觉只要好学生的胳膊肘不碍事,考试准能答个80分以上。倒霉的是考模拟电路时老师打乱学号排列,本宿舍的一群学渣坐成梅花桩阵势,我被围在正中间,无论往哪个方向瞟,都是一张雪白干净的试卷,加一张满是油汗无助的脸。纵使老五从教室角落隔空抛来小纸条,也没法救众哥们儿于水火之中了。
寒假是场灾难,通知单寄到家后遭到男女混合双打,本以为高中毕业就不挨揍了,谁知还是被抽得哭爹叫娘。好不容易开学回来,还得从生活费里挤出重修费,一个学分两百块,交钱那天大伙都咬牙切齿对天发誓说再也不去网吧刷夜了,谁去谁是狗。
在自习室装模作样坐了一下午,志强偷偷摸摸地遁走,我跟在后面,回头一看,全宿舍都跑了出来,汪汪汪叫着奔向蓝宇网吧。
既然烂泥扶不上墙,那就老实在泥坑里待着吧,如此一想,就平衡而且乐呵了。
03
我特别想他们,又特怕见他们。
人这玩意儿,说变就变。姑娘的心思你捉摸不了,男人其实也一个尿性,印象中是那时喝酒打架连星际的兄弟,一见面变成了满嘴心灵鸡汤的保险销售员,你跟他聊过去,他跟你聊理财,你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他只关心你的职位和年薪,这种心空空荡荡无处悬挂的难受,只有住过集体宿舍的人才晓得。
坐在窗口瞧着外面,北京郊区的巷子在热风中闷着,骑自行车的大爷摔倒在马路牙子,塑料袋里的鸡蛋碎了一地。大爷躺在那儿叫唤,有个小伙子走过来瞧瞧,转身进了路边的网吧,网吧窗户上贴着大字:两元一小时包夜十元会员卡充一百送一百买泡面送火腿肠。
我想了想,跟我上大学时候的物价似乎没什么变化,盯着网吧瞧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熟悉,从网吧二层防盗网围着的窗户望进去,那泛黄的纯平显示器、日光灯管旁边飞舞的蛾子、吧台柜子上层落满灰尘的几瓶洋酒、墙上神族狂热者的海报,一切跟当年的蓝宇网吧几乎一模一样。恍惚之间,那些发光的屏幕前坐着年轻时候的我们,那举着泡面叉子指点别人分兵操作的,不正是刚刚长出胡子的我吗。
我打了个激灵,仔细一看,一切都变了,网吧是崭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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