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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雪对勒丹来说,下得正是时候。呼延昊太狡诈,勒丹连连吃了几回败仗,多杰的残部一直没有消息,恐怕是死在了大漠里。勒丹连月来士气低迷,缩在草原北部苟延残喘,幸而入了冬,大雪封关,草原上进入了休战的季节。关外冬长,勒丹王想着,部族若能休养半年,许能重整旗鼓,来年再战。
十一月初五,在江北水师进行了全军调整之后一个多月,盛京入了冬,西北下了第一场雪。
挑选人才、考量、制衡、防患于未然,中军大帐里的灯火夜夜五更才熄,一连十日,江北水师终于做出了全局的调整。这是韩其初为江北水师提出的最具有全局观、目光最长远的部署,多年以后,回想今日,都不得不庆幸当年之策。
暮青认可此理,便与韩其初商议了人选,在安排将领的军职和营区时费了不少心思。两人对西北军旧部在操练时的表现及性情进行了考量,也考虑到了新一代将领的性情和处事作风,在安排营区时,将那些还念着西北军、难以融入水师的将领安排在了嫡系营区中,如此一来,即便有人他日生出叛离之心,由于势寡,也不至于闹出大乱来。而两座由西北军旧部率领的营区里,则安排了几个性情平和处事稳重的新一代将领,只安排几人,为的是宽西北军旧将之心。如若两座营区里一个新代将领也没有,难免有人觉得暮青将嫡系和西北军旧部分得太清楚,有亲疏分明之嫌。如若新老将领人数相同,则营中容易分为两派,有争权之弊。唯有少安排几个新将领,才不会给西北军旧部压力,既不会有被排斥之感,又能感受得到暮青让他们领兵的信任,但新老将领在军**事,难免会生摩擦,性情平和处事稳重的新将领才不至于与老将领起冲突,致使军中生乱。
任人唯亲虽不可取,但水师大营里先前唯有章同率领着一军,亲信太少也非好事,韩其初提议适当布置亲信,以防日后生变。
除此之外,军中还提拔了一批年轻将领,刘黑子、乌雅阿吉和汤良皆在此列。三人虽是暮青的亲卫,但朝局已紧,不知哪日便有战事,韩其初提议让三人领都尉之职,所率的兵马连同章同麾下的东大营,水师中便可有一半的人马成为暮青的嫡系。
九月二十日,江北水师军中大比,练兵半年,暮青和韩其初商议选出了几个能干的年轻将领,大比过后一同提拔了起来。章同升任东大营的军侯,侯天任西大营军侯,老熊任南大营军侯,莫海和卢景山一同调往北大营,暮青点了莫海为军侯,卢景山未升军职,只是调任北大营一营都尉。北大营是江北水师的前营,地位甚重,暮青将前营交给两人驻守便表示托付了信任。
勒丹失了金刚部众,再受重创,狄军乘胜追击,勒丹连战连败,两个月后,退至草原北部,苟延残喘。
勒丹王没想到呼延昊早知乌那降部有叛心,竟狠辣到以王军弓部的将士性命为饵,诱使勒丹和乌那叛部中计,自己亲率大军出逃,演得甚是逼真!
勒丹金刚多杰在与狄部勇士比赛马求时忽然策马驰冲狄部王帐!狄军欲拉弓射敌,乌那降部忽然临阵叛变,斩杀弓手,致狄军生乱。呼延昊举刀斩开王帐,于后路出逃,多杰率勒丹大军和乌那降军一路追赶进塔玛大漠,竟在塔塔盆地遭遇机关箭阵和狄军的伏击,乌那叛部被斩杀于大漠之中,多杰率小股残部历经死战突出重围,失踪于大漠深处。
七月十六日,桑卓节。草原五部尚在时,这日会一同祭拜桑卓神山和神湖,并于湖岸举办祭祀及赛马摔跤活动,赢了的部族向输者索要牛羊马匹及奴隶的岁供。今年只剩两个部族,勒丹王和狄王达成共识,停战一日,祭拜活动形同往年,只是免了岁供的规矩。这日一早,两部兵马各据桑卓山口,大军阵前,王帐大敞,狄王和勒丹王坐于帐中遥遥相望。祭祀过后便是摔跤赛马,岁供的习俗已废,两个部族却比往年更在意输赢,各拼本事,互有输赢,但虽剑拔弩张,却一直相安无事。眼看着比试临近尾声,杀机突生!
七月初三,桑卓节将至,勒丹王修书狄王,望暂停战事,赛马摔跤,同祭山湖,呼延昊竟同意了。
六月三十日,魏卓之和盛远镖局的人从江南回到了盛京城,这一趟运送遗体的事来回历经两个月,石大海等九名将士的遗体已全数运回了家中,朝廷追封圣旨和抚恤银两也已送到,九名将士皆已安葬于故土。
暮青在收到巫瑾的生辰贺礼前并未在意此事,她知道元修在养伤,可收到生辰贺礼后,她猜出元修的伤势已无大碍,可关外局势渐紧,关内依旧一计未施,一兵未发。
元修受伤后,顾老将军便接手了西北的军务,嘉兰关城内的大将军府里日日都有关外的军报呈送,西北军却按兵不动,没有再干预过关外的局势。关外只剩下狄人和勒丹两个部族,乌那和月氏的兵马归了狄部,戎部的兵马归了勒丹,但原先的草原五部各有信仰,灭族之仇和信仰之变的矛盾必然存在于如今的狄部和勒丹之中,元修戍边十年,素有战神之名,又对草原部族了解甚深,他未必没有离间之计可干预关外的局势,可他回关之后,一兵未动。
这事儿暮青还真猜对了,元修的内伤已大愈,心疾需久养,他身在边关,元家放心不下,便命巫瑾留在西北,日后随元修一同还朝。
前些日子,元修在关外遇刺,犯了心疾,大哥去西北时带上了白獭丝,如今又送回来了,即是说元修的心疾已无大碍。可大哥的信中有“远在西北”的话,似乎有近期回不来的意思。
巫瑾来大兴为质时带了两件秘宝,一是《蓬莱心经》,二是白獭丝,前一物给了步惜欢,后一物给了暮青。暮青心中感动,却觉得受之有愧,大哥乃是神医,若能克服洁癖之症,此物在他手中必定更有用些,她收着此物,还不知几时能用到。
她放下玉盒,将信拆开,见信是大哥写给她的,只有寥寥几句:“英睿都督,见信如晤。闻都督生辰将至,本王远在西北,无以为赠,唯有此宝堪赠友人,愿能平冤救人,不负一生之志。生辰永乐,福厚康宁,敬请大安,南图质子瑾。”
白獭丝!
暮青拿起那只玉盒,只觉得入手冰凉,竟是寒玉,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圈丝线,触之柔软冰凉,她在为元修取刀补心的那天夜里见过。
她日日服药的事只有月杀知道,他绝对不会把药放在桌案上,而且为了方便她将药带在身上,她用的都是药瓶,而非药盒。
一回到军帐,暮青就想歇息,却看见桌案上放了只玉盒和一封封了火漆的信。月杀未进帐来,暮青也没唤他,这玉盒看着眼熟,她确定是瑾王府的东西,而且确定里面放着的不是药。
月杀在暮青和步惜欢从山上下来时就等在官道上了,两人一同回了大营。
“走,回营。”
她披着素白的披风,打马回头时,雪冠上一支乌竹簪翠润沁凉,划破疏淡的月光,如剑。
这夜,步惜欢离开时,暮青策马下了山坡,她没有去追,却在官道上目送男子离去,直到那背影被夜色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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