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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也没说,只垂眸,吩咐人将我看好,不得有闪失。
就离开了。
长久地刻意避着我,冷落我,忽视我。
好听一点说是看好,难听一点便是囚禁。
几日后,我等来了父兄流放的消息。
又几日,我等来了父兄冻死在流放途中的消息。
沈砚文再没来看过我一眼。
我刚张了张嘴,就看见沈母踱步,进了祠堂走到我身边来,俨然一副慈母模样。她拽着我的胳膊,几乎是以拖的形式将我拉出了祠堂,神神秘秘的,将我带到了她的院子。
桌上琳琅满目,皆是难得的佳味珍馐,还冒着热气,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沈母笑着将我推到了桌前,碗筷递到我面前,慈爱难掩。见我久久未下筷,她方又说道,「和往日一样,你夫人已经吃过了,她家中逢难,独身一人,看得我心疼不已,怎会苛待她,在我心里,她早就是我的亲女儿了。」
难怪。
难怪沈砚文会对沈母偏爱我一事上深信不疑。
我望着笑得慈爱的沈母,不由笑了笑。
也不知道,她若是知道此刻眼前吃小灶的人是我,跪在祠堂里受罚的人,才是她的宝贝儿子,又会作何感想?
按照约定,我要在轻荷面前扮演好沈砚文的角色,不能露出什么破绽。
不得已下,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向轻荷「告假」,事务繁多,恐要多住书房几日。
谁知刚一进门,轻荷一把扑进了我的怀里,娇声阵阵,一口一个沈郎,尽显女子柔媚姿态。
刚刚咽下去的饭菜在我的嗓子眼里滚了又滚,才生生拦了下来。
我厌恶地抬头望天,脑子快速思索,企图找个借口挣脱时,却又听到她锤了锤我的胸前,婉转的嗓音甜丝丝地问。
「你答应我把夫人娘家搞垮后就娶我的承诺是不是忘了!」
「过了这么久,究竟还算不算数?」
此话一毕,我后背一僵,通体寒凉。
5
劳心劳力赈灾数月,我身心俱疲。
即便是在个男人的壳子里,亦是觉得有些扛不住,常常气喘吁吁,好不容易了结,回了京城。
临走前,沈砚文叮嘱我的法子,实际操作起来并没什么用,反倒惹得流民暴动,险些将我踩死在设的米粥棚里。
幸好叶小将军伸手捞了我一把,才没叫我死在异地他乡。
我小的时候听先生讲课,大概记得赈灾相关条策,凭着记忆罗列下来后,我又在几处地方做了修改,以适应江南当地情形。
赈灾时,最容易有中饱私囊的蛀虫,我尚不能信任这些地方官员,便每日天不亮就起来,亲去粥棚盯着下面的人布施粥食与赈灾银。
叶小将军每日亦如是,他的任务是确保我的安全,自是要跟着我在外奔波。
我以为他会就此恨上我,却没想到他对我的态度竟日渐好了许多,刚出发时藏都不藏的厌恶一扫而空,还常常留饭食给我。
回京复命那天,百姓们自发地等在路的两侧,齐齐跪在我的马车前,声泪涕下地高喊着感谢之词。
感念之声震耳欲聋,我掀起帘子一角,望着这些百姓,眼眶不由微微发热,逐渐模糊。于百姓而言,能在这样的天灾里侥幸活下来已经是万难,倘若再遇到些鱼肉贪官那便真是没有活路了。
这是父亲和哥哥常说的,如今我才算是亲眼得见,切身体会,更觉不易。
看到无数百姓衣着破烂,脏污满身,抱着已经饿死的孩子痛哭,为了一块能啃的树皮大打出手,饿得只剩皮包骨的人随处可见,痛苦呻吟遍地,我不由想起少时我在书上看到百姓遇灾时民不聊生的模样。
那时我指着书上触目惊心的文字,昂首对哥哥说,我以后也要做大官!作为百姓不再吃苦受罪的好官!
哥哥只是笑笑,摸着我的头鼓励,要我努力读书,他信我以后一定可以的。
后来我闷在宅子里,如抽干精神的木偶般,将情爱看做了天,为夫君冷眼心伤,变得一塌糊涂,面目全非。
而今一遭,让我忽然惊醒。
世道艰难,我却偏要以蝼蚁之躯抵抗,抵抗世间险恶,澄清风骨之人身躯,为百姓,为我自己,为天下千千万万个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奈困于后宅蹉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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