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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晔湖村的第一个晚上,玉珠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在夏府,正准备吃饭。
夏府里的奴隶们只能排在最后吃饭,饭食就那么多,没有肉没有蛋,那些主人们剩下的好菜好饭都被有头有脸的仆役们分了,轮到他们的只有勉强能填饱肚子的吃食。
厨房的人对他们这些奴隶十分看不上眼,往往只是随意准备一些吃的,有些甚至没有滋味,干硬难啃。但能填饱肚子对于他们这些奴隶们来说就已经是足够的幸运,而且夏府主子们宽厚仁义,并不会过多苛责下面的人,比起那些或是被打杀或是随便被鞭笞取乐,甚至送到主人床上蹂躏的其他府里的奴隶们来说,他们的处境已经是好上太多。
尽管仍旧没有人把他们当人看就是了。
但这一天却不一样,她见到了一个人,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她只要站在那里,阳光和微风就仿佛围绕着她。玉珠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站在绿树环绕的院子里,天蒙蒙黑,头顶的灯笼散发着温软的红光,而她静静站在灯笼下面,大概是另外一种不同的光明。
那时男主子还没有过来,她就站在灯笼下欣赏院子各处,一边等人。大概是因为她太美好了,以至于玉珠能够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微的灰尘,静止而悬浮。她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身上被镀上温暖的红色,看到自己就笑了出来,细细看了自己的眼睛颜色之后赞美道:“你的眼睛真漂亮。”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漂亮。
玉珠觉得漫天都是暖红色,连自己的睫毛也被红光照耀着。其实,四周还有碧绿幽黑的树丛、湛蓝和草绿描摹的廊画、烛火的明黄,但她都忽略掉了。她感觉眼前这片暖暖的光灼伤了她的心脏。
梦里她对着几个窝窝头狼吞虎咽,吃了几口之后,莫名其妙的,那些窝窝头变成了柔滑的蛋羹、香酥的萝卜丝饼、软烂暖胃的疙瘩汤和咸香爽口的炒红薯叶。
这些东西有些她见仆役们吃过,但味道绝不会这么香,口感也必定不会这般好。
她吃了一口之后,感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但想到自己到了新主人家里,一定不能丢脸,所以忍住了没有哭。
她到了新主人家里?一想到自己的主人,玉珠在梦里都露出了一个止不住的笑容来,她的主人很美好,很美好,值得她追随一生。
玉珠笑醒了,天蒙蒙亮,她躺在一个小房间的炕上,身上的被褥又软又厚,她贪恋的在被子里蹭蹭头发,一骨碌爬了起来。
纪蓉起床了之后,就看到玉珠已经洗漱干净,正在给灶里点火。莫正阳站在她身后指导她用火石,一见到纪蓉就抱怨:“昨儿非说她是个女孩子让我把房间让给她,好嘛,我在堂屋炕上睡了一宿,今早打了个大喷嚏。”
玉珠回头看他一眼,蹭地一声打出火,把被点着的干叶子塞进灶里,吹了吹塞上细柴。
“都什么时节了,你还嫌冷啊。”纪蓉不免为莫正阳的娇生惯养有些发愁,转而想想,家里人口多了,陈至也慢慢大了,房子是该修修。而且这房子虽然建的结实,但毕竟只是半砖瓦半土坯的,当年景爷爷虽然打猎厉害,但供孙子读书也需要不少花费,只得一省再省。
心里默默将修房子一事提上计划,反正景飞鸾已经考上秀才,下次大考要等到八月,就把这事给一早上山去刚回来的景飞鸾提了。景飞鸾点点头:“一会儿我去找村长,让他帮我们叫人手。”
纪蓉连忙止住他:“别着急,先去给爷爷上坟呢。”
景飞鸾就笑:“我早上去烧过纸了,也除了草,一会儿你吃过饭,再和我去看看爷爷,和他说几句话。”
纪蓉赶紧要去做饭,玉珠拦住她不让她动,殷勤的用有些外族口音的声音一遍遍的说:“奴婢会做,您不要动手。”
莫正阳在一旁抱着手看热闹:“她来了不干活,你养着她啊?”
纪蓉忍不住又送了个卫生球给莫正阳,只好在一旁教她,玉珠学的很快,动作又麻利,而且能举一反三,这么看来还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子。
两厢对比,纪蓉对莫正阳就更加嫌弃:“你看看你,教你摊个鸡蛋饼半天都学不会,反而是玉珠,看人家做的多漂亮。”
玉珠脸红红,偷偷摸摸看向莫正阳,好像在说你原来这么笨。
莫正阳莫名其妙遭到小女奴的鄙视,感觉心脏遭受重创,闷闷的去喂牛牛和小黑,车夫一早就和景飞鸾打过招呼回顺安城了,景飞鸾让他给夏云翔带了些自家做的果脯和晒的干货,就是不知道夏云翔收到来自老友的礼物后会不会吓到不敢吃。
为了安抚莫正阳受到伤害的心灵,纪蓉特地教玉珠做了昨天他没吃够的鸡蛋羹。不过这回她们做的是蒸三鲜蛋,加了肉末、香菇、笋、香葱切的丁在里面,隔水蒸了两次,莫正阳吃的差点儿把舌头都吞下去。
玉珠这次吃着蒸蛋,喝了米粥,又忍不住掉眼泪,赶紧用袖子擦掉了。她之前一直说自己吃些窝窝头就好了,可主人们非不让,连那个老是对她凶巴巴的狐狸眼男人都让她老老实实吃饭,不许再有别的意见。
不管怎样,由于玉珠的坚持,她这次依然是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吃的早饭,吃过早饭,莫正阳驾着牛车挨家挨户去收菜送去食馆,纪蓉安排玉珠去卫生间烧热水,然后要她自己好好洗个澡留在家里看家,自己和景飞鸾两个人去看了景爷爷。
景爷爷的坟墓周边干干净净的,前面残留着烧纸的黑色痕迹,纪蓉给景爷爷插上香,摆好水果和点心,跪下来磕了个头。
景飞鸾陪在她身边,眼睛里是多到要满溢出来的温柔。纪蓉就在景爷爷坟前说了好些话,交待了景飞鸾考上秀才,还说了小陈至表现很好,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要景爷爷继续保佑他们……念念叨叨的说了一通,虽然她没见过景爷爷,但对这个养育了景飞鸾的爷爷,纪蓉有很多的感激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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