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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钟淳尾随钟曦偷偷跟来了佛堂,本想寻些逃出宫去的机会,却猝不及防地窥见了他少见的狼狈模样。
“跪下。”
他躲在廊柱后,借着莲青色的帷帐望见了一双苍白而瘦削的手,腕间的佛珠长到垂进衣袖里。
“……啪!!——”
佛堂静寂无声,钟淳被那清脆无情的巴掌声吓了一跳,探出头去,却见他高大的三哥被那个瘦小的女子抽得身子一斜,随后很缓慢地坐正了。
“我对你失望了。”
女人的声音很疲倦,但却时刻保持着一种端庄与为人母的威严。
“对着你父亲的牌位,你告诉他,告诉你战死的叔伯们,当年害死他们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了吗?”
“我怎么听说那本该葬身火海的钟叡依然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此时此刻就在丞相府中,还有不少太医亲自为其诊治呢”?
钟淳听见钟曦沉默了半晌,说:“钟叡中年丧妻丧子,到了晚年子嗣更是稀薄,不仅白白替仇敌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有几分放在心上的亲生骨肉甚至不惜为了皇位对其刀剑相向,最后却反倒横死在他眼前——这难道算不上他的报应?”
“就算他有命逃出火海,只怕也是时日无多,母亲又何必纠结于一时?”
只听静妃冷淡地笑了一声:“他那个儿子呢?”
“钟琼生母是北衢独孤氏长公主,留着他对以后两国安定有益无害。”
“我说的是你藏在宫里的那个。”
“……”
钟淳背上寒毛倒竖,总感觉有一双静沉无情的眼睛透过这帷幕直直看过来,忙轻手轻脚地退到廊柱后头。
“斩草要除根,为娘早就同你说过要杀了他,这个人留在世上就是个祸害,你怎地不听娘的话?”
钟曦见静妃连“为娘”都搬出来了,面色变了一变,但还是忍耐地道:
“您的用心良苦儿臣都明白,张鄜素日疼爱小十三,但只要那孩子留在宫中一日,张鄜便一日不敢正面派兵攻打砚山,反而会因为顾忌他的生死而退兵,再拖上一些时日,他的蛊毒想必也深入肺腑。”
“三军不可失其将,眼下神机营赶不回京,张鄜便是那群人的主心骨,是他们的‘魂’,一旦连他也出了事,届时敌方兵力定然会全面溃散,我们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谁知静妃却平静地嘲讽道:“你说张鄜的蛊毒已深入肺腑,可为何前几日还有人向我禀报,说亲眼看见他在马上指挥御敌??”
“不仅眼未瞎耳未聋,一身玄甲寒光凛凛,可谓是威风无限哪——”
钟曦眉头一皱:“都是道听途说,母亲不可当真。”
静妃声色渐厉:“还不承认?承认自己的失策当真有如此困难吗?!”
“你以为张鄜是什么人?他都活到这个年纪了,玩弄权术的手段称得上是炉火纯青,当真会被你这种小孩子把戏所牵制?再者,大是大非面前,你觉得他肯为儿女私情而牺牲他所谓的‘大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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