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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王爷这席话说得轻松自得,仿若唠家常,却听得金家三口冷汗顺着脊背狂流。
“金小宝,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怎么自已一下子从一呼百应的富少爷变成阶下囚了呢,其实这还真不该怪怀恩,要怪就得怪你爹贪得无厌,作孽太多。”
小宝瞪大眼睛,怒道:“你胡说八道!”
慎王爷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摇头笑了笑,“生在金家也不知是你幸还是不幸。刚刚你爹讲的,其实基本属实,不过你爹做过的事儿,可是杀头一百次都抵不了的。要说你爹也是够缺德的,为了发财,什么都干,当年打仗的时候,靠发国难财起家,粮食短缺,百姓都吃不上饭了,你爹手里屯着粮食,还能狠心往上抬价呢。”
小宝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他爹一眼,他爹正垂着头,手撑着地,泛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你爹干得丧良心的事儿也不只这一桩,那什么富润商会的买卖,一个比一个黑心,远的就不说了,说说近几年的,比如……哦……”慎王爷有些孩子气地一击掌,“比如你那宝贝妹妹,你不想想,人家好好的姓着薛,怎么就成你妹妹了呢?薛家吃里爬外勾结反贼,跟你们家其实是半斤八两,被灭门确实是应得的报应,可惜还没等朝廷动手,你爹却先下手为强了。”
小宝只听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闪过无数白光,他这短短一日之内,经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所有他相信的东西都禁不起推敲,他分不清还有什么是真的,他甚至不敢回头,只能用头顶着牢栏,“爹……这是什么意思?薛家……不是你干的,你说……”
金老爷老泪纵横,“小宝啊,爹是逼不得已啊……”说完泣不成声,金夫人也扑到金老爷身上痛哭。
“嗯。”慎王爷点点头,“这是大实话,确实逼不得已。那时候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得来的风声,知道朝廷盯上薛巍了,本王刚刚着手调查,你们就将薛家整个毁尸灭迹了,可惜你没想到吧,你的宝贝儿子和薛巍的长孙有私交,竟然把薛家的小孙女儿给带回来了,你说讽不讽刺,那小女孩真是命苦,惨遭灭门,又糊里糊涂认了仇人做父。”
金老爷嘶声喊道:“薛巍从一开始就算计我们,利用我们给二皇子敛财,把我们往火坑里推,他不死就是我们死!”
“本王也没说你错,换了别人,也是要这么做的,再说也不是你一家恩怨,就算你不想干,另外四家能同意吗。只是你确实坏了本王大事,你把薛家杀了个干净,证据毁得精光,本王一下子就断了线索,剩下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其实你藏与不藏意义不大。本王一直期待着事情要如何发展,本王的二哥早晚要找上你们的,那女娃也早晚要知道真相,到时候,嘿,不是很有趣嘛。”
金夫人哽咽道,“我们没想到小宝会把她带回来,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报应,我们对小雨有愧,想着把她养育成人,也算尽些人事,小宝,我们是不得已的啊。”
小宝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双眼无焦距地目视着前方,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小雨如花一般绽放的笑颜。
慎王爷冲他笑笑,“再来是你,金小宝,你知不知道你耽误本王多少事?怀恩从本王府上抢了重要的东西走了,被你给救了,听戏那晚本王去追杀,又被你给搅了,之后还让人住到你府上,让本王找不到时机下手,好不容易捞到机会了,你还陪着人家演了出戏,拿个假的东西糊弄本王……哟,你这副惊讶的表情,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啊?”
小宝的确不知道,连这个也是假的。他以为怀恩是真心愿意陪他去给他爹求药,感动于怀恩拿重要的东西去换他平安,原来这也是计。他按照布局走了一个来回,给人障眼、给人陪睡、给人逗乐解闷,一路山盟海誓大献殷勤,怕得发抖了还自不量力地要去逞英雄,看在人家眼里都是什么呀。那些愚言蠢语、辗转求欢,不都是笑话吗?!
怎么会有人装得那么像呢,冷漠淡薄的怀恩,不擅言辞的怀恩,慎重专情的怀恩,居然都是装的,害羞时的别扭,情动时的浓烈,盟誓时的认真,怎么能那么像真的!如今一梦将醒,所有偷偷抱有的侥幸和一点可耻的希望都被碾了个粉碎,他一下子前所未有地明白了,比什么时候都来得明白,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很好的解释,可惜已经太晚了,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早早萌发,如今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抓进了腑脏髓骸,植进了经脉气血,动一下简直要他的命。
慎王爷冷笑道:“你应该也能猜到了,不错,怀恩就是薛大美人和我二哥的嘛,薛贵妃的美貌气度绝无仅有,本王一生都未再见过比她还要动人的女子,怀恩的容貌比之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把你迷个神魂颠倒不足为奇。呵呵,本王今日有功夫跟你说这么多,你一定很奇怪,本王确实是有目的而来。”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你不久应该就能见到你的心上人了,现在你有机会救你们全家,就要看你肯不肯把握了。”
小宝茫然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那是个精致的檀香木盒,只有掌心大小。
“这件事说来你应该高兴,你们现在都沦为阶下囚了,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你真以为是你爹的功劳?你爹这几年暴富,有人欢喜有人愁,一旦失势,可是多少人排着队要整治你们呢,你们现在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本王的乖侄儿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不过你大可不必感动,本王那侄儿可是精明着呢,留着你们自然有他的用处,至于什么用处,得问你爹了,问问你爹都在哪里藏了好东西了。”
金老爷一言不发。
“放心吧,本王对你留的什么家当不感兴趣,但怀恩必然是感兴趣的,所以他一定会来救你们。”慎王爷将小盒伸到小宝面前,“等你见到他的时候,把里面的东西放到他身上就行了,只有你有这个机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事成之后,本王安排你们远走高飞,安稳地过下半生,如何?”
小宝看了那木盒半晌,“这是什么?”
“蛊,用的时候才能打开,把里面的小东西放到赤裸的皮肤上就行,很简单,小宝,这是你的机会。”慎王爷的声音极具蛊惑性,他慢慢地却不容拒绝地将盒子塞进了小宝手心。
小宝攒着木盒,掌心渐渐出了汗,这轻巧的木盒竟似千斤重。
“小宝,你可不要犹豫,想想他如何对你,你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旦成功了,你可以带着你爹娘远走高飞,继续过你富足的少爷生活,难道你想三个人一起上断头台吗?”
小宝木然地看了他爹娘一眼,将盒子揣进了怀里。
慎王爷赞赏地点点头,“这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他直起身,后退一步,“好好修养,三天后你们就要上路了,成败便在你了,小宝。”
小宝正待开口问他们“上路”去哪里,慎王爷已经转身离去,便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小宝捂着怀里的盒子,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囚室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三人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彼此,沉重的空气在昏暗的牢笼中渐渐凝固,只让人觉得窒息一般地难受。
过了很久,牢房外传来脚步声,伴着车轮转动的声音,一行几人慢慢接近,果然有人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停在他们的囚室前。轮椅上是个年轻男人,脸色病态的苍白,消瘦的下巴带着几分阴狠,嘴角噙着雀跃的笑容,眼中全是歹毒的光芒,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拿腔拿调地开口,“金少爷,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呀,可还记得愚兄?”
小宝疑惑地看着他,一时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和他有何渊源,为何表情言辞中都带着恨意,当他的目光从那张阴损的脸慢慢下移到那人长衫下萎缩的小腿时,小宝豁然瞪大了眼睛。他想起这人是谁了,是齐彬!他和小雨的哥哥熟捻起来,就是因为这个齐彬。四年前他年少不懂事,和齐彬因为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齐彬为人阴险,想趁他不备推他下楼,小雨的哥哥即使拉住了他,齐彬却不慎自已跌下楼去,摔断了腿,从此齐彬就恨上了他,只是碍于金家势大,不敢作怪,今天在这里见到,小宝心底一片寒凉。
齐彬打量着小宝,发出古怪的笑声,“金少爷,金少爷”他仿佛是对着小宝说话,但更像是在陶醉地自言自语,“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幻想,你最终会落到我手里,跪在我脚下求饶,我有千百种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宝紧抿嘴唇,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却只能贴到湿冷粗糙的墙。
“这一天来得比我预想的快多了,但不是很完美。”齐彬故作遗憾地摇摇头,“你知道吗?你可真值钱,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单独见你一个时辰,而且还不能在你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你说,这不是难为我吗?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才能让你体会我这四年的痛苦呢,怎么才能让你身上没伤口,却在余下的时间里都痛不欲生呢,你猜怎么着,还真让我想到了,你好不好奇?哈哈哈哈——”齐彬大笑起来,朝身后一挥手,厉声道:“把他拖出来。”
“不要,不要!爹娘救我——”小宝拼命往牢里缩,满眼恐惧。
金家二老疯了一样扑上来想保护小宝,却被壮土的家丁扔到了一边去,硬是把嘶声嚎叫的小宝拖出了牢房,只留下二老凄厉地哭喊哀求。
小宝被拖进了刑室,他身上的衣服被撕扯了个干净,赤裸的皮肤直接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他只觉得从里到外都寒透了。
“啧啧,金少爷真是细皮嫩肉啊,不知道一会儿你受不受得了?”
如今已是入秋,天气转凉,潮湿的牢房里透不进阳光,阴冷不已,小宝拼命想把身体缩起来,无奈他四肢被牢牢固定,他就像砧板上的死猪,只能任人鱼肉,他颤声道:“齐少爷,你放过我吧,我给你跪下……我给你钱,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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