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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叫老家,报你的联络码。”电话里传来了疲惫的声音。
许平秋把手机递给林宇婧,为防错失消息,通话前都是联络对码。林宇婧有点颤抖地接着手机,轻声呼着:“这里是老家,联络码四个2。你在哪儿?”
听到电话里的地址,挂了电话,林宇婧看了组长和处长一眼,心事重重地跟着出去了。三个人在楼道里边说边走,快步到楼下乘着辆车,驶出了煤炭大厦。
地方不远,就在春晖路一处对外出租的公寓,距离大厦不到十公里。到目的地时,许平秋和杜立才异样地对视了一眼,这个菜鸟成长得很快,选择的地方毗邻一个贸易市场,人声嘈杂,往来众多,正适合这种秘密的见面方式,不引人注意。
地址在顶层,电梯也是坏的,三个人走了好久才到。楼道里有点阴暗,敲了好久的门才见得有人开门。
三人终于见到遍寻不着的余罪。只见他满脸胡茬,一嘴酒气,回身锁门的时候,来的三人看着零乱的房间,一地烟头、一茶几酒瓶,再对比颓废成这样的小伙,如果不是知道他任务失利,一定会以为他是精神失常在想办法自虐了。
“怎么不联系家里?”许平秋生气地问。
“我这不联系了吗?”余罪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20号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杜立才着急地问。
“我还想问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信号发出,没有支援?”余罪吹胡子瞪眼。
看样子有点火大,林宇婧赶紧解释着那天的天气情况对信号追踪和定位的影响。听到这个情况,余罪颓然而坐,心知怕也是天意了,他拿着酒瓶子,一仰头,把最后几滴酒倒进了嘴里,过夜的啤酒,只剩苦味。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许平秋放缓了口气,靠窗站着。
“判断得没错,送货。”余罪道。
“有麻醉品吗?”杜立才问。
“有。”余罪点点头。
“怎么送出去的?当天参案的警力和缉私人员上百了,所有的路口都卡死了。”许平秋问。
“这个。”余罪抿抿嘴,叼了根烟点着,使劲抽了一口,看着三位期待的人,半晌才道,“我亲自送的,拉了一货厢,就从检查站过去的。”
平淡一句话,如平地惊雷,把许平秋、杜立才、林宇婧震在当地。这个手笔够大,全警的眼光都盯在走私小道上,要是从高速路过去,又是对警察的巨大嘲弄了。这其中的隐情肯定多了,否则不会把余罪纠结成这样。再说当天的安检把不确定的物品全部予以暂扣处理,怎么可能大摇大摆过去。
“慢慢说,把细节从头到尾说一遍。”许平秋拉上了帘子,示意众人噤声。
这三位听着余罪这趟离奇的卧底之旅,回过头审视,证明所有的判断都是正确的,确实走货了,确实是管制麻醉品,确实也趁着台风的天气,唯一的疏漏就在于,没有紧跟上德亿洗浴中心的换车,不过听余罪说都是被闷在车厢里,大家也释然了,那种情况下,谁还可能做得更好?
然后是到了沿海公路,分四辆车,把“运费”最便宜的一辆给余罪,让他放松警惕、放平心态,坦然地去过关,过了关就是财源滚滚,过不了关嘛,折损的无非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替身。这是犯罪团伙惯用的伎俩。不但走的路线奇怪,而且藏匿的手法让许平秋和杜立才也听得惊讶了,居然是内嵌在硬盘里,一块硬盘的容量在200到300克左右,那一车四件货,想得杜立才都心里发寒。
所有的犯罪手法在罗列出来时,都觉得非常之简单。货物嵌在硬盘里用正常的海外购置通关,用正常的途径运输,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走的还是排查最松的高速路。这么简单的办法,听得许平秋脑皮一阵发麻,要一直就是这样走的,滨海庞大的电子垃圾里藏了多少违禁物,恐怕要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就这些……”
余罪神色呆滞地说完,看看三位听天书一般的同仁,冷不丁发了一句感慨道:“妈的,好人坏人都是奸诈似鬼,在这边给人当枪使,到那边,也给人当枪使,一不小心就他妈上当。”
看来余罪这次被刺激得不清,话都说得不中听了,杜立才生气地呵斥道:“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当枪使?一点组织纪律观念都没有,事后不归队,不及时向队里汇报,你看看你,还像个警察吗?”
“不是你们把我整成这样了吗?你说我不像警察像什么?”余罪反犟了句,气得杜立才直翻白眼,他不经意看到许平秋时,却发现许平秋很不悦地瞪着他,他赶紧噤声了。而许平秋这双严厉的目光,对余罪来说是免疫的,余罪也看到了,不屑地扬着脑袋,靠着沙发,就是当年犯了错误的德性。
反正就这样了,你看着办吧。
低头看到一地烟头,墙角是一片酒瓶,沙发上是零乱的衣服,恐怕他这两天也不好过,无意识地替人运送了那么多管制麻醉品,对他来说恐怕是要有压力了。
有时候压力是动力,可有时候压力就是压力,铁人也有被压垮的时候。许平秋看着余罪,没有责备的眼光,他踱了两步,在余罪面前站定了,开口道:“主要责任在我,太急功近利了,也太轻敌了,没有考虑他们会用几个疑似目标干扰视线,真正的目标却金蝉脱壳到了外围。更没想到不到几天工夫他们就敢起用新人。而且后续力量没有及时熟悉、跟进,我正在向省厅作检讨。”
这一句,让余罪脸上的怒意消失了,他叹了口气,不经意地又一次融入到这个团伙和这一次任务中了,就凭被人差点骗光裤衩的事,也足以让他怒发冲冠了。他脸上犹豫着,比以前更不甘心了。
许平秋趁热打铁道:“如果觉得压力大,就撤回来吧,现在你知道的东西足够做一个旁证了,只要我们再掌握他一点证据,就有机会把这群人钉死……迟早要钉死他们。”
余罪还没有说话,掐了烟,像在思忖着什么,林宇婧看着憔悴的余罪,心里泛着一股不知名的怜惜,不过在这个场合,她不便插嘴,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居然意外地想到与案情不相干的事,对了,万顷镇,那个让她脸红的非礼……她觉得脸上发烧时,赶紧按下这个念头。
不过她仍然用那双清澈的目光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位载誉归来的英雄,卧底是一个什么性质的任务她比谁都清楚,在那个人渣的世界里,压力最大的不是任务,而是心理,能咬着牙坚持下来的都不容易,哪怕未建寸功。
“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不是所有时候天时、地利、人和都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失误和失利都是在所难免的,不管别人怎么嘲笑,可我们只要有聪明一次的机会就够了;而不管多聪明的嫌疑人,哪怕有一点失误,也足以让他们致命了……我想,你应该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吧。就这么给人当了一回枪使?”许平秋异样道,他似乎看到余罪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故意这样循循善诱道。
余罪长吁了一口气,此时仿佛才真正放下包袱了,弯着腰,从沙发底掏出一沓纸来,递到许平秋手里。许平秋一皱眉头,跟着眼睛一亮,惊讶道:“这是买家?”
“对,卖家和买家都有,我看清了四个人,双方一共来了十一个人,四个人、五辆车,都画下来了。”余罪道。
杜立才和林宇婧都好奇地凑上来,一张张翻过,只见纸上的人像几乎如肖像素描一般,纤毫毕现,甚至于不用查杜立才就认出了其中一张是暂无下落的疤鼠王白,四个人长相、身高、体型、口音,也在画纸上标注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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