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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夸奖儿子,儿子也只是微笑,并未因此骄傲自满。
宫里的孩子越来越多,皇后不喜欢,对后妃生的孩子从没好脸色。宫越却是个很好的兄长,指点老五武艺,给小九做风筝。老实温吞的老七被老四欺负,他会训斥老四,然后让二人握手言和。
老三染上天花,所有人避之不及,唯有宫越不顾皇后的反对的陪着老三。老三是含笑走的,这个儿子却握着老三的手,红了眼眶。当时老四老五都小,一个个哭得没出息。只有宫越,亲自给老三洗了脸换了衣服,将老三喜欢的那些玩具收起来,一一放入了棺木之中。
后来老六溺水,八岁的宫越仰头看着他,问:“父皇,都说天家的孩子好命,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可是三弟和六弟,为什么就承不了这份荣宠呢?还是,这是我们生存在这宫墙之中的代价?”
他看着儿子眼中写满不符合年龄的苍凉和悲痛,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自古以来,宫廷便是最复杂肮脏之地。
尊荣的背后,是永远洗不干净的血,和埋不完的尸骨。 宫越有一双慧眼,他看得透这浮华背后的血腥厮杀,也明白权势的诱惑力有多大。他所有的兄弟,都有可能是他的敌人。
但他更有一颗仁心。
他不愿因为宫廷倾轧而淡漠了亲情,所以一直对所有弟弟们宽厚和善,也正因如此,活下来的几个皇子年幼的时候感情都不错,没有太大的龃龉。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那至亲的血缘亲情就变得苍白而单薄。
闭了闭眼,宣武帝长叹一声。
“长曦,她不值得你这么做。”
宣武帝或许专制武断,也多疑,却从未因萧家和皇后而怀疑这个儿子的赤诚之心。
宫越却道:“她是儿臣的母亲,无论她做了多少错事,无论她是好是坏,她都是我的母亲,她给了我和云乐生命。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对她责骂唾弃,唯有我和云乐不能。但她做错了,我不会包庇她,只求能够母债子还。”
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用黄布裹着,看似印鉴的物什,高举头顶,道:“儿臣愿辞太子之位,还后宫安宁,朝中清明。望父皇…恩准!”
一个头磕到地上。
‘咚’的一声,敲在宣武帝心上。
他盯着那黄布裹着的方形物什,他知道,那是太子金印。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对这个儿子而言,却是沉重的负担。
宣武帝沉吟着,道:“你先起来。”
“父皇。”宫越决心已下,抬起头来,道:“儿臣此举并非单单为了母后,更是为了彻底掐灭萧家的希望。只要儿臣不再是太子,萧家就不会再出一个皇后,更不会再上一层楼。舅舅们远在北疆,无法生出反叛之心,父皇可逐个击破,收回兵权。至于北疆,父皇可让北靖王镇守。大哥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是长子,他比儿臣更适合东宫之位,请父皇成全。”
只要萧家不谋反,就不至于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至少,可以保住萧氏一脉不绝。一旦萧家有了谋佞之心,必将万劫不复。别说父皇,就是楚央也不可能轻易放过萧家。他要用这太子之位,来为母后,为萧家争取最后的生机。
云乐是公主,与政权皇位沾不上边,也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在中正宫呆个一年半载,父皇必定心软,也会为云乐安排一门不错的婚事。将来无论谁登基,也不会去为难她。
将北靖王一家调去北疆,远离京城勾心斗角权谋之争,还可占一方之地。将来大哥登基,也不敢轻易对付楚家。
等到…
他敛下双眸,将一番苦心隐藏。
宣武帝深深看着他,终究一声长叹,已然做了决定。
当日下午,宫中便颁布了圣旨。
太子自知无德,无颜舔居东宫,自请废立。帝斥而不改,罚而不悔,终将其幽禁广陵宫,闭门思过。
圣旨由中书省下达的时候,师心鸾和楚央刚踏出武安侯府大门。
传旨的太监声音尖细,方才念了一半,楚央脸色就冷了下来。师心鸾心中一跳,忙靠在他身上。
“我头有些晕,你抱我上车吧。”
妻子身子不适,楚央暂时抑制住了满腔怒火,将师心鸾打横抱起。一上车,师心鸾便恢复了正常。
“刚才如果我不装不舒服,你想要做什么?杀了那传旨的太监,还是干脆毁了圣旨?”
她太了解楚央的脾气。
他一心要扶持宫越登基,牟足了劲儿要帮宫越铲除宫墨这个心腹大患。夺嫡之争尚未开始,宫越居然被幽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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