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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山脸一红,连忙起身朝对方道谢。
段桥也不客气:“行啊,真要谢便请我喝酒罢。”
请了一壶红马州的烧喉烈酒,段桥饮酒如饮水,宋文山觉得自己面上发烫,明明滴酒未沾,却好似醉了三分。
雪下得越来越大,铺天盖地,几乎要将街道淹没,宁虞半身被埋进了雪堆中,他身侧的京半月亦是如此,周围景致消失不见,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二人连眉毛上都粘着雪,乍一看,就像两个白发老翁。
京半月道:“这一处,不仅仅是段桥的梦。”
“是宋文山,”宁虞点头,“是她留在画卷上的残魂。”
一阵暖和夏风呼出,漫天白雪顷刻狂舞去,又回到了宋文山的小院。
双柳葱翠欲滴,宋文山就站在柳树下、圆桌前,手执画笔,袖子都让襻膊拢了上去,露出葱白手臂。
“文山!”段桥怀里抱着俩西瓜,只得用脚将院门踢开,“外面太阳差点给我晒化了!”
宋文山头也不抬,溢出两声笑:“这么夸张。”
她肤白如雪,即便到了炎炎夏日,也没有出汗,反而是段桥顶着一脑门的汗凑到了桌前,看着她桌上的画,问道:“啊……又画那个话本里的刀客啊?”
“是呀。”
段桥将西瓜小心搁在树荫下,坐到石凳上,口中嘟囔:“故事写得不错,就是笔者名字着实怪诞了些,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靠第七套广播体操称霸天下’?”
宋文山气定神闲地端着笔,抬头笑她:“仔细你脖子上的汗,滴我纸上。”
说罢,趁段桥没来得及反应,笔尖一撩,在她鼻子上留了漆黑一点。
段桥佯怒,抬手要去捉她,宋文山怕手里的笔墨染了衣服,难以清洗,慌慌张张抬高手臂,结果被人一把掐住腰,一瞬间就两脚离,被人抱了起来。
“哎,手里拿着笔呢!”
“我等会儿就顶着这张脸上街,就说你宋文山表面是个端正女公子,实际上横得不得了,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段桥,你还要不要这张脸皮了!”
宁虞偏头去看宋文山桌上的画,红衣刀客从危楼之上翻身落下,身影烈烈,她此前一笔一画勾下那人轮廓,及至面部,笔尖悬停,将那处留了白。
宋文山在他身后飞檐之上添了一只振翅欲飞的春燕,是屋脊上装饰作的嵌瓷,却好像下一刻就会挣脱屋脊,去追那人衣角的风。
“文山以后想做什么样的女子?”
满堂客,多是兄长学堂中的友人,有鸿鹄之志的少年儿郎,他们早知道宋兄家里有个妹妹,才貌惊人,说她将来一定会成为丹青手,奇女子。
宋文山听了这一问,却反问道:“女子该如何能当得一个奇字?”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说文墨才气,有说巾帼功勋,也有说纯善秉性,或是出众品格,举古人为例,辨得热火朝天。宋兄见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就知自家妹妹的目的达成了。
她并不是真心求解,只是嫌这些人的捧媚浮夸得令她心烦,故意丢出一问,让他们自己争去。
古来女子皆传奇,奇得各不相同,怎可能争得出一个答案?
屏上绣的雀,脊上雕的燕,生有羽翼,却哪儿也去不了,被观摩赏玩,被雨打风吹,终究只能腐朽其上。
她要做真正的春燕,身由己,己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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