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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说话总是夹枪带棒,苏乙都想问问她一天到晚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
他把手中的木桶往船板上一放,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海滩上人太多,没什么好东西,所以走得远了些。”
卢雨撇着嘴上来看,发现这一桶居然几乎是满的,有七八个掌心大的白贝,还有几只青蟹和海螺、肚脐螺,两只不小的带子,缝里填着蛤蜊和一把海带。
倒是不比他和娘两人加在一起的差。
即使如此,嘴上仍道:“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苏乙哪里不知他的德性,并不多话,把东西放下就去了船尾。
刘兰草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吃了饭,灶上只剩一摞脏碗,锅里剩了个米粉底子,汤多粉少,还有半条坑洼洼的鱼,估计是卢雨或是卢风吃剩的。
米粉还有余温,苏乙倒出来连汤带水地囫囵吃了,半条鱼没要,直接倒进海里。
他今天之所以回来得晚,是因为自己在海滩石头上烧了两只大蟹子,掀开都是黄,吃了个饱。
过去他是不敢这么做的,可自从认识钟洺,却好像就多长了个胆子,反复在心里默念着我不欠谁的,我凭什么要亏待自己,多念几遍,就生出一股豪气来,半点不客气地把最值钱最大的两个螃蟹吃进肚子里。
刷碗时,他借着夜色遮掩,吃了一粒钟洺送的药丸,盼着明天睡醒,风寒就彻底好了。
过去他不觉得日复一日地活着有什么意思,新的一天无非意味着新的疲累,可现今他会想,兴许明日又能见到钟洺、小涵哥儿和小猫多多。
长久压抑的心如同散去阴云的天幕,透进一丝太阳。
更晚时候,他洗完最后两件衣裳和一条被单,搭晾在船顶牵出来的绳子上,又打了水洗漱一番。
进船舱歇息前,他敏锐地听见卢雨似在和刘兰草说小话,于是没急着推门而入,意外的,他听见了钟洺的名字。
“娘,我当真中意钟洺!”
“你中意管什么用,你是头一天生在白水澳,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那等人家,你嫁过去生孩子之前还得先帮着养小叔子,纯等着喝西北风!一天天,真是气死我算了,要不是你舅母告诉我,我还不知你起了这等心思。”
卢雨在心里暗骂刘顺水,什么大嘴巴,还能让这事教舅母听了去。
“可是钟洺水性好,挣得多,且不都说他已学好了……”
“我呸,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傻愣愣的年轻哥儿和姐儿罢了,说句不好听的,狗改不了吃屎。咱们村澳多少好人家的汉子你不选,偏看上钟洺,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我还不知你就是看上他那张面皮……”
卢雨大概被戳中心思,默了一瞬,刘兰草又斥他几句。
“你又不是苏乙那等嫁不出的老哥儿,平白自降什么身价,江家置了新船才娶走你大姐,到了你这里,反倒去倒贴一个浪荡穷汉子,你信不信,这事传出去,你大姐在江家都要跟着丢脸面。”
这之后,卢雨彻底不说话了。
几息后,舱内隐约有啜泣声传出,苏乙暗暗咋舌,意识到这是卢雨被骂哭了。
这确实是记忆中刘兰草难得说重话的时候,以至于后面声音都压不住,被苏乙听了个分明。
同时他也惊讶于卢雨原来瞧上了钟洺,不过细想也并不意外。
那样高大英俊的汉子,谁不心许。
不是卢雨,也会是别家漂亮能干的姐儿或哥儿。
他设想着钟洺与人结亲的场景,心绪驳杂,如一团乱麻。
在外面又等了好半天,待卢雨哭完才推门进船舱,窝进属于自己的狭小地界,团成一团躺下。
睡
药丸的清苦气还弥漫在口中,他不舍得吃糖,遂含着苦意入,一想到药是钟洺送的,又觉得苦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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