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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凛沉沉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过了极为漫长的几息,他似是终于认出来了眼前人,长指骤然一松,从牙缝中冷冰冰地挤出个字来:“滚。”
话音未落,卫凛便再也支撑不住,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整个人脱力般摔在门内,彻底昏了过去。
骤然失去桎梏,简直是劫后余生,沈妙舟捂着喉咙,不住地剧烈咳嗽,呛得眼睛酸涩流泪,好半天她才顺过气来,扶着门框缓缓站起身,冷风一吹,才察觉手心里黏腻腻的,涔涔一层都是冷汗。
刚刚长舒出一口气,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抬眼望去,就见护卫长廷手里攥着一个小瓷瓶,向这边急急而来,她只觉面颊上刮过一阵凉风,长廷已奔至卫凛身前。
沈妙舟心神未定,腿脚隐隐还有些发颤,只能扶着门框缓了缓。
长廷一把拔掉绸布塞子,便要将药送进卫凛口中,可卫凛下颌紧绷,他根本掰不开齿关,一来二去反倒是将药末洒了不少。
药粉的气味渐渐逸散出来,她嗅了嗅,忽觉得不对。
沈妙舟猛然偏过头,难以置信地盯着长廷,脱口而出:“这是寒食散?”
长廷一怔,避开沈妙舟的目光,抿紧了唇:“主子身有旧疾,此药是太医所配,属下不通药性,并不知晓。”
沈妙舟捏紧门框。
她不会闻错的,是寒食散无疑。
她想起方才卫凛的模样,总觉得有些眼熟,不像旧疾,更像是中毒。他明明痛得出了一身的汗,体温却反而比常人还低,肌肤触手似寒玉。
可以用寒食散来压制毒性,他的侍卫似乎又对此有些忌惮……
刹那间,犹如一道滚雷炸过灵台,她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卫凛中的是杀手楼的秘传奇毒,逍遥散!
此毒不会致死,却极其阴狠,若不服解药便会数月发作一次,让中毒者浑身剧痛入骨,好似被人用锤子一下一下凿碎周身骨肉,明明痛得浑身发汗,五脏六腑却又像浸入无底寒潭,冷寒至极。
她爹爹曾说过,寒食散药性猛烈且其性属热,故而可以稍稍对冲毒性,但寒食散本就是伤身之药,用久了人便会精神错乱最终致死,以此药压制毒性无异于饮鸩止渴。
怪不得卫凛身上发凉,原来如此。
可是此毒是杀手楼中专门用来控制楼中杀手所用,他又怎么会中这种毒?
那日去灭口王世良的杀手……与他是什么关系?
沈妙舟心中骇然,不禁懊恼自己方才大意莽撞,越想手脚越是阵阵发麻,她缓缓转头,看向卫凛。
方才长廷已用蛮力喂下寒食散,现下他的状况似乎平稳了了许多。
长廷半跪下来,抬起卫凛的胳膊搭上自己肩膀,半撑半扶着将他送到了书房小憩用的竹榻上,默了片刻,他转身对沈妙舟沉声道:“夫人,时辰不早,主子这里有属下照看,您放心回去歇息罢。”
沈妙舟听出他话中的戒备之意,也不想在此多纠缠,点点头,杏眸微弯:“那有劳你啦。”
说完,她匆匆拢了拢斗篷的襟沿,转身走了出去。
**
兵荒马乱过后,书房内一片阗寂,青铜兽炉徐徐吐着香烟。
不知过了多久,卫凛醒转过来,从竹榻上撑起身子,原本盖着的衾袍滑落下来,松松地堆在他腰间。
“主子,您醒了?身上可还好?”长廷听见动静,忙捧起一盏热茶递过去,语气松快。
卫凛接过茶盏,茶水滚热,杯盏触手生温,他不禁握得更紧了些。青玉质地的茶盏映着昏黄烛光,将他的指节衬得更为苍白秀致。
“我无碍,不必担心。”卫凛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中透着疲乏:“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长廷取来狐裘,抖开,为他披好:“已近子时了。主子可要歇息?明日还要起早入宫谢恩。”
卫凛捏按眉心的动作一顿。
嗯,皇帝赐婚,明日是要去谢恩的。不管他心意如何,那崔家表姑娘如今已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秦舒音。
卫凛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说起来,倒是颇为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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