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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少景十二年,二月二十。
锦官。
一夜未眠,云冲波的眼中满是血丝。
……他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他就会看到……那一战!
被长庚的说话刺激,蹈海展现出从未展现过的力量与刀技,云冲波甚至觉得,若能破碎时空,让他一战“后世蹈海”,结果,怕也可以两分。几乎每一斩每一刺,都会令云冲波深受震动,和对刀法产生新的领悟。
但同时,他也分享着长庚的感受:将脑力运转到极限,长庚以第八级上段力量织出最完美的防御,一重又一重的刀势,似能撕天,似能裂地,却攻不破长庚的防守。
若这样持续下去,仍只会是刚才一战的翻版:在蹈海持续施压的情况下,长庚的防守终会崩坏,可,在那一瞬之前,他却作出最匪夷所思的反击。
依旧以”五行休王“对敌,但有了之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变化,长庚虽不能增强自己的力量,却能将蹈海的力量压制,从第十级的至高境界打落第九级,更不住停留的向第八级继续碾压。
“干王……你!?”
目嗔欲裂,却无能为力,没有长庚那种恐怖的计算能力,力量的差距若被抹平,蹈海便注定败北,但长庚却不满足于此,仍在将他的力量继续向下降级。
……到这时,云冲波,终于明白。
蹈海,也已明白。
当手中单刀被乳白色光华包围,强行抽离的时候,两个人……都明白了。
“原来,那句话……不是在说东王?”
失去掉手中的天兵,也同时失去掉所有的力量,蹈海软软踣倒,虽立又咬牙站起,云冲波却能感到,他此刻实已虚如黄台,不堪再伐。若打比方,他刚才简直等于被人强行挖去五内、抽尽血液一样,还能这样站立,实赖于他的强韧意志。
“……对不起。”
声音沉痛,并无半点虚假,而同时,云冲波也能看到,长庚和浑天的脸上,皆出现极悲哀的神色。
“北王你对太平的忠诚,我们从来不曾怀疑。”
“但是……太平已不再需要他的刀了吗?”
一回想起那惨笑着的声音,云冲波就会控制不住的抽搐,那是一种绞痛,一种撕心裂腑样的痛。
……否定,否定自己,否定一切,咳着血,如长哭一样的笑,那种笑,比任何身体上的伤都会更痛。
所以,云冲波才会向萧闻霜发问,所以,他才会拒绝了离开的安排,因为,他终于明白了,在“小天国”的历史中,“自己”,到底起了怎样的作用!
(为了不让后人产生混乱,而抹杀掉一切关于蹈海的记录,同时,用时光咒……)
不禁又想到萧闻霜曾经说过的事情:早在当初,张南巾也曾对保护蹈海的咒法产生过怀疑:因为,太平天兵正如御天神兵,兵器之身只是表相,真正有意义的,是寄托其中、永不磨灭的强大元灵,换言之,蹈海可以被破坏,可以被销毁。但那都没有意义,当下一代不死者转生人间的时候,对应的天兵也会重生,以此来看,用时光咒来保护一把天兵,实在是很奇怪的事……倒不如说,这反而会影响到后世蹈海的转生。
对时光咒及相关的知识全不了解,云冲波亦从来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中,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明白了张南巾的疑问,明白了这奇怪的安排……
时光咒的作用,不在“保护”,而在“封禁”,在于,让蹈海无法转世人间!
(南巾真人,你就是为了这样的我,而死掉的啊……)
回想那些记忆,前世,今生,回想那些为自己而全力以赴、而不畏牺牲的人,回想刀醒天下的那个蹈海,回想挟刀踏海的那个蹈海……想到自己,和那个被封禁的蹈海。
(不死者,也可能是太平的敌人啊……)
对这种可能性,云冲波并不是没有认识,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这种说法,但,只有在自己成为“主角”的时候,他才蓦然感受到,那一句,闲言碎语,却都是,血泪千行……
(对,秀才也说过,小天国最后的覆败,是败于不死者的堕落……)
支撑着下了床,云冲波推开门出去,打水洗了把脸,却发现萧闻霜和何聆冰都不知去向。
(她们,是生气了吗?)
今天早上,本该是离城的时候,但经过了昨天的梦境,云冲波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
不知如何启齿,因为知道怎么说都会伤害萧闻霜,到最后,云冲波只是默默不语,却,感到,萧闻霜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但这样,她可能会更不好受吧……而且,九天一定会很恼火的……)
洗脸的同时,云冲波已发现周围出奇的冷清,萧闻霜何聆冰花胜荣竟然全数不在,连那个莫名其妙的店主也不知去向。
(都那里去啦……算了,反正,现在最好别让九天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