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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宣华帝迟迟不说话,崔恩华心中可是要悔死了。小皇帝早对自己心有不满,如今可算是自己将把柄朝人家手里送,这回就是掉了脑袋也怪不得旁人了!当下别无他法,只好跪下请罪:“臣一时疏忽,险害皇子出事,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宣华帝正瞧着抱孩子的邓锐出神,被崔恩华这话吓得一激灵,等他一扭头,所有崔家人都跪下了,就连崔皇后也跪下道:“皇上,崔大将军只是无心之失,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你这说的什么话?”宣华帝见状,心里又憋屈又难受,道,“都说了今晚是家宴,朕是来凑热闹的,又不是来找茬儿的。方才说来也是朕的过失,若非朕趁着大将军不注意把皇儿塞到他怀里,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伸手把崔皇后扶起,又去扶崔夫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众人在惊讶中起身,邓锐抱着二皇子过来,不舍地将他递给崔皇后。崔皇后伸手接过,而后对宣华帝道:“皇上既然来了,今晚便留宿崔府,明儿早上再与臣妾一同回宫吧?”
闻言,宣华帝眼睛一亮:“真的吗?”
崔皇后微微一笑,点了下头。他立刻高兴起来,到桌边坐下,还没坐主位,崔恩华见了心里直嘀咕,这皇上住臣子家古往今来例子有许多,可像小皇帝这样把主位让出来的可头一回见啊,当着天子的面,谁敢坐那主位?
宣华帝却挥挥手说:“今晚既是家宴,便没有皇帝皇后,也没有君臣之别,大将军——不,是岳父大人,请上座,浑姬到我身边来。”
为了跟崔家人打成一片,他连朕的自称都省了。崔皇后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所以还算淡定,崔恩华崔若平父子瞪大了眼,眼珠子险些掉出来!他们二人面面相觑,而后在崔皇后的示意中纷纷落座。大皇子也爬到椅子上像模像样地坐下,二皇子则被崔皇后交给了身侧的嬷嬷。
只是……虽然名义上是家宴,可有皇帝在,怎么真能把对方当成家人看待?且不说他对崔家一直以来的不满,单是这种态度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老叫人怀疑他有别的目的。
所以这家宴便从一片欢声笑语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谁都不敢大声说话,连气都不敢大声喘,崔皇后跟宣华帝相处久了,心知他本意并非如此,但父亲跟哥哥却没法立刻扭转对他的印象,为了避免饭桌上人人尴尬,她问崔恩华:“对了爹爹,你与哥哥能在家待多久?”
崔夫人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白天光顾着开心丈夫儿子回家,连他们要停留多久都想起来问。
“大概半个月。”崔恩话说。“只要边疆没有太大问题,再待长一点也是可以的。”
崔皇后惊喜不已:“这么长啊?太好了!”
宣华帝瞧她笑了,自己心里也高兴的不行,跟着一起傻笑,然后突然想起什么道:“我听说了邓将军的勇猛善战,明日便赐下将军府,以后邓将军也是有府邸的人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崔恩华素来将邓锐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听宣华帝这样看重邓锐,心里很是高兴,对邓锐道:“邓将军还不谢恩?”
邓锐淡淡地看了宣华帝一眼道:“今晚不是家宴么?没有君臣,何来谢恩?”
不知道是不是宣华帝的错觉,邓锐好像并不待见他。不过想想也是,邓锐若是待见他才怪了,前世崔皇后死了他才晓得邓锐对崔皇后的感情,如今二人见面说白了就是情敌,邓锐要是心里能舒服才出了鬼。想到这里,宣华帝轻轻咳嗽了一声,打圆场道:“邓将军说得是,此事明日再说,今晚只是家宴。”
邓锐没有说话,崔恩华不解地看他,不明白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若说他这三个孩子,崔皇后虽聪明却过于墨守成规稍显古板,崔若平天资绝伦做事却太过随意,惟独邓锐文武双全有勇有谋能屈能伸,最不让他操心。可今晚这是什么情况?便是皇上亲口说了这是家宴,那也不是他们大不敬的理由。不管怎么说,皇帝终究是皇帝,邓锐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小皇帝对崔家的态度邓锐不是不知道,既然知道,又怎地还敢如此?崔恩华当时就想问,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帝又没有生气,也就不再言语,心中却记了下来,留到日后有了机会再做询问。
大皇子也看出邓锐跟冒牌货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潮了,先前,冒牌货就提到了这个人,但只提议对方用兵如神力挽狂澜,并没有说对方到底跟崔皇后是何关系,现在看来,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崔皇后自然是问心无愧,可邓锐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对吧?他对冒牌货虽然不能说不尊敬,但隐隐的敌意却隐藏不住。
……与其说是敌意,轻视好像更准确些。
于是他率先扯扯崔皇后的衣袖:“要吃那个。”小手随意一指。
崔皇后摸摸他的头,夹了一颗狮子头,用筷子给他分成小块放到碗里,又让人取来一根小勺子,于是大皇子便抓着小勺子认认真真地吃起来。他心智虽然是成熟大人,可身体却是孩子的,平衡还不是很好,勺子掌握的不够准确,往往在送到嘴里前会歪到一边,吃个饭无比费劲儿,崔若平看了闷笑出声,刚表达自己想问便被大皇子无情拒绝。
这个小插曲便在大皇子倔强的自力更生中过去,谁都没再拿它当回事儿。
崔皇后仍然住自己少女时期的闺房,虽然她嫁了出去,但家中一直留着她的院子,崔夫人三五不时地便打扫收拾一番,因此被褥还有阳光的味道。大皇子欢快地在上面翻跟头,二皇子则被带到外间花厅照顾,本来崔夫人主动提议带孩子,但崔皇后哪能父亲回来第一晚便把孩子留在那呢?
宣华帝第一次来崔皇后的闺房,这里的布置和毓秀宫差别不大,淡雅而精致,书香弥漫,他四处走动参观,崔皇后都梳洗完了他的兴奋劲儿还没下去。
有时候崔皇后是真不明白宣华帝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过一个院子而已,四处乱窜有什么好看的?
她喜欢花草,但只在院子中种了一片竹子,这人大晚上的晃荡能看到什么?月影婆娑,竹叶在地上显得格外错落有致,凉风习习,他就不怕染了风寒?
大皇子在床上翻滚够了,盘腿坐着,两只小手搁在腿弯里宛如一只乖巧小猫,他歪着脑袋看着崔皇后,崔皇后就没心情观察宣华帝了,拧了热帕子来给他擦脸,大皇子把小脸皱成一团享受着崔皇后的温柔,而后在心底狠狠地嗤笑了冒牌货几声。
宣华帝欣赏完了进屋,带着一颗仍然兴奋的心去沐浴梳洗,而后脱靴上床,第一时间就是去搂崔皇后,结果手刚伸出去,就有个障碍物横在中间。宣华帝一看,险些吐血,大皇子严肃地瞪着他,意思是谁也别想占便宜!
经过两人协商,最后崔皇后睡在了中间。她抱着大皇子,宣华帝从身后抱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小孩子的呼噜声,宣华帝悄声问道:“浑姬,你今晚开心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答,才知道崔皇后已是睡着了。他抱着她,眼神有些幽远,而后在她黑发上轻轻一吻,也跟着闭上了眼。
第二早醒来的时候崔皇后跟大皇子还没醒,宣华帝制止了想要唤醒他们的嬷嬷,自己轻手轻脚起了床,更衣梳头,而后先一步离开了大将军府。他还要上朝,不能久留,可他想让崔皇后再多待一会儿。她在宫中留了这么多年,他不想让她这么快就回去。
出了院子,崔家父子跟邓锐早已起床,他们在军中习惯早起,三人正在打拳,崔若平与邓锐二人过招极其精彩,宣华帝远远看了看,于心中叹了口气,他虽然年轻力壮,但从来都不懂功夫,连崔皇后都打不过,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早知道的话无论如何也去学个一招半式,不能说保护崔皇后,至少能保证不拖后腿吧?
只可惜过了学武的年纪,已是晚了。
而崔皇后醒来发觉宣华帝已走,还从嬷嬷口中得知宣华帝说可以留下来小住几日,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忐忑。她若是不在宫中,后宫诸事都不知谁去处理,待到日后回去,怕是要积攒成山。
但留在家中这个诱惑太强,崔皇后没忍住,积攒成山就积攒成山吧,到时候再说好了。
宣华帝就苦逼了。他从来只专心前朝政事,从来都不知道后宫这些事务处理起来也这么麻烦。在他看来很多都是些小问题,张良媛跟黄采女起了口角闹到皇后这里要评理,良嫔这个月的月俸被陈嫔抢走了一半,周昭仪在自己的午膳中发现了细碎的沙子怀疑有人要暗害自己……林林总总大大小小,一堆破事全都要到毓秀宫来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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