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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手从常服袖中掏出两份文书,一份递给了通事舍人,一份递给了孔桓德。
刘一手自是早有准备:“加入四方馆棋艺部的这段日子,我所获颇丰,闲暇之余也有很多思考,便将它们汇集成略,这是我草拟的《棋工分级考评九制及俸禄革新六略》,还请舍人和乔典仪及各位同僚过目,若诸位觉得还可行,我想自正式接任总棋工后照此实行。”
众人自是一片惊讶,知道小姑娘厉害,未想却精明至此,一早便有准备。
通事舍人立时翻开刘一手的改革书策,乔典仪也将脑袋凑了过去。
孔桓德却是一眼未看,便将其递给了身旁的巫友为,巫友为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将其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刘一手将这一幕暗暗记在了心里:“原来是他!”
夜幕低垂,里坊已闭,悠长的暮鼓之声伴着月色缓缓洒落长安。
四方馆的飞檐翘角在夜色中隐现,仿佛一只静卧的凤凰。琉璃瓦顶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光,与星辰交相辉映。馆门两侧的石狮子,在夜色的映衬下更显庄重,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宁静。此刻,上宵禁了,整个长安城陷入了深沉的寂静之中。
“秋宵”,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
“云容”,云容轻卷映天青,碧水悠悠映月明。
“静松”: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南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
刘一手走过二楼一间间半开放的雅室,轻念着它们的名字,吟诵着对应的诗句,宛如已经预见了自己即将由此开启的挑战和潜藏其间的荣耀。
这里的每一个隔间雅室她都曾坐过,都记录着她曾经的拼搏与汗水,赢过、输过,甚至直白的讲,是赚过、赔过,此时都已生出了感情,更是她成长的印记。她曾在这里磨砺棋艺,积累人脉,也曾在这里品尝过失败的苦涩,但更多的是进步的喜悦。
这些隔间雅室,见证了她从无名小卒到即将成为四方馆总棋工的蜕变。
她步履坚定地复又回到“秋宵”雅间,她自认为这里是她改善同僚关系、翻身争夺主动权的地方。
如今,坐回这里,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长吧,长吧!快快长高吧!长吧!长吧!快快长大吧!”她的心中又升腾起了当初在悲田院田埂边,听到水稻拔节时一样的心情。
明月高悬,光彩如露,沾湿了窗棂。月光从琉璃窗射入,照亮了案几上的一样物件。那便是李泌送给她的那册《易经》。
他知道了吗?他会怎么想?怎么看呢?
她笑了笑。
他应该会在心里祝贺她,也会祝福她,不过,明面上,仍会当头棒喝,让她尽早从一时的窃喜、得意中清醒过来,紧张起来,在他的世界里,明晨,比初阳升起更早的怕是危机感吧。
这样一个人,看起来淡定从容,其实好像很没有安全感。
不过她喜欢,其实,她也正是如此。
她觉得,她与他,好似两个世界的人,走的,更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径,但却可能会殊途同归。
对,同行者。
就是这种感觉。
窄门长路,漫长且崎岖,但,幸而有他,这一路走来才不是侥幸。
所以,她会对总棋工之位毫不谦让,那是她努力争来的。
“你应该提前给我看一下。”马天元略带冰冷的声音自刘一手背后响起:“那份革新书略。”
因为今日棋艺部整体旬休,二楼的雅室区并无他人。
突然的开腔现身,令刘一手冷不妨被吓了一跳。
马天元自顾坐在她对面,着实有些不开心:“我已经提前叮嘱了,你顺接就好,到底还是给自己找了一堆麻烦。”
刘一手不以为意地笑笑:“纵使低调顺接,该来的麻烦也避无可避,倒不如迎难直上,先给自己备好对策。”
马天元欲言又止的半天,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对她若能做到不听、不看、不管、不顾,人生应该会少叹息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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