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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曲江农场怎么与你合作?”
傅文彬把赵兵打发开,只留下乔长生在场,然后郑重地对秦海问道。
秦海道:“傅场长,你们的水泥厂已经是入不敷出了,如果没有人能够救它,它就会像平苑钢铁厂一样关门倒闭。现在我想问问,如果有人愿意出钱把它买下,你们打算卖一个什么价钱?”
“我们这是国有资产,怎么能卖呢?”傅文彬道。
秦海笑道:“国有资产为什么就不能卖?一个东西留在你手上发挥不了作用,只会慢慢地烂掉,你为什么不干脆把它卖掉,至少还能趁它烂掉之前回收一些成本吧?”
“你这个说法倒是有趣。”傅文彬微微笑道。他们这一代人的思想其实是很开放的,对于秦海这种离经叛道的观点,傅文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在没有政策依据之前,他不能照着秦海的说法去做而已。
“卖是不可能的,你说说其他的办法吧。”傅文彬道。
秦海道:“傅场长误会了,我其实只是打一个比方,想问问傅场长,你心目中这家水泥厂还能值多少钱?”
傅文彬道:“它放在这里,现在已经是一文不值,甚至还要我们农场往里面赔钱。不过,我们花了十几万建起来的厂子,现在设备还是完好的,最起码也值10万块钱吧。”
“嗯,我的估价也差不多是如此。”秦海说道,“如果我出5万块钱,再加上价值5万块钱的技术,和曲江农场联营,同时要求占有曲江水泥厂51的股权,农场能接受吗?”
“你想和我们联营?”傅文彬听懂了秦海的话,心里却是好生震惊。
在一年前召开的十二届三中全会上,通过了有关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对于经济生活中的许多问题都指出了改革的方向。在其中,傅文彬非常清楚地记得有这样一条:“要在自愿互利的基础上广泛发展全民、集体、个体经济相互之间灵活多样的合作经营和经济联合,有些小型全民所有制企业还可以租给或包给集体或劳动者个人经营。”
傅文彬研究这一项政策的动机,在于想把农场下属的一些企业承包给职工个人,或者从社会上找一些有钱的企业来与农场联营。在他所知道的范围内,已经有一些农场采取了与乡镇企业联营的方式,甩掉了身上背着的包袱,所以傅文彬也非常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些愿意接手自己下属企业的单位。
然而,傅文彬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个前来与他谈联营问题的,竟然会是一个个人,而且是一个年轻得令人起疑的个人。如果他不是知道乔长生的人品,恐怕这一刻已经要报警让派出所把秦海逮去审查一番了。在这个年月里,哪有个人拿出5万块钱来与农场联营的事情。
“你哪来那么多钱?5万块钱,可不是50、500。”傅文彬对秦海问道。
秦海道:“我的钱从哪来,傅场长就不必细问了。只要大家签订了协议,我自然会把钱划到曲江农场的账上,傅场长见了钱再说话,难道还怕我把水泥厂搬走了不成?”
“嗯,这样说也对。”傅文彬点了点头,“只要你能够拿得出钱,而且你的技术能够让水泥厂起死回生,我们与你搞联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求占51的股权,让我们国营农场占小头,这个有些不太合理。要不,一家一半,有事商量着来,怎么样?”
“这是原则问题,不容讨论。”秦海断然道,“傅场长,恕我直言,贵农场,包括你和赵厂长在内,对于水泥生产都是门外汉,甚至连水泥的分类都搞不清楚,我怎么能相信你们具有经营一家水泥厂的能力?外行领导内行的时代,必须结束了,如果我不能在水泥厂说了算,那一切都免谈。说得不好听一点,北溪市这么多小水泥厂,我并没有必须非得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吧?”
“呃,秦工果然是直来直去……”傅文彬蔫了。
秦海的话听起来让人不舒服,但句句属实。曲江农场上上下下,的确没有一个懂水泥的,让这些人去管水泥厂,最终的结果只能是重蹈覆辙。人家秦海还说了,北溪的小水泥厂多得很,人家愿意跟你联营,是给你面子,你还真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
明白了这个道理,傅文彬倒也就想通了。什么控股不控股,前提是这家企业能活下来。一家活不下来的企业,就算你拥有100的控股权,又有何益?水泥厂对于曲江农场来说,已经是一个准备扔掉的大包袱,现在有人愿意接手,把它变成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你一年能收一筐的金蛋,又何必管这只母鸡跟谁姓呢?
“好吧,这件事情,我们场务会开会讨论一下,会尽快给你答复的。秦工能不能说一下,如果我们答应你的条件,你打算如何让水泥厂起死回生?要说服我们其他的农场领导,我总得知道一些细节吧。”傅文彬说道。
秦海道:“思路很简单,我们不能去和别人拼大路货,只能是搞自己的特色产品。我打算第一步先上马快硬水泥,生产这种水泥所需要的氧化铝、硫酸钙、硫化二钙等矿石,咱们的料场里都有……只是都被混在一起了,这样烧出来的水泥能用才是怪事。快硬水泥适用于一些特殊场合,最起码部队里是用得上的,所以我们的第一笔业务可以去和部队联系。”
“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渠道。”傅文彬赶紧声明。
乔长生在旁边插话道:“傅厂长不用担心,我们秦工在省军区有关系,我们钢铁厂现在生产的产品,就是替省军区生产的。”
“秦工竟然还有这样的关系?难怪……”傅文彬惊讶道。
秦海摆摆手,说道:“这件事还是先低调一些,能不能办成还不好说。不过,只要咱们的产品质量过硬,我想部队里各种紧急工程任务比较多,应当是会需要这种产品的。”
秦海的话说到这个程度,傅文彬也就心领神会了。人家说不一定能办成,潜台词就是说起码有七八成的把握了。自己连门都摸不着的事情,人家坐在家里就敢放出话来,这就是能力上的差异啊。
“如果快硬水泥的销售顺利,咱们就可以用所获得的利润,扩大生产规模,生产膨胀水泥、自应力水泥、耐高温水泥、耐酸水泥、氯氧镁水泥……最终建成安河省最大的特种水泥厂。到那时候,别说10万的利润,就是一年100万、1000万,又有何难?”秦海毫不吝惜地给傅文彬画着大馅饼,坚定着他的信心。
“傅厂长,我觉得秦工有这个能力。”乔长生给秦海做着背书,“我们秦工租了咱们钢铁厂的设备,先是给部队生产军铲,最近又联系上了日本人,准备向日本出口特种钢材呢。那个日本人还到了我们车间,我亲眼见过的。”
“先不要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快硬水泥……嗯,这个东西好,秦工,咱们先把这个东西做出来,先解决咱们农场的燃眉之急。至于你说的其他的东西,咱们一个一个来,只要你能够让咱们水泥厂重新获得生机,我老傅就豁出这条老命,陪着你一起干了。”
傅文彬嘴上说着不着急,心里却是已经燃烧起来了。想到秦海描述的广阔美景,他恨不得马上就把农场的其他领导召集起来,当场给秦海一个答复,让他今天就开始动工。
“呵呵,傅场长说的对,咱们不要急,稳扎稳打。”秦海道,“这样吧,今天我们先谈这样一个意向,等傅场长和其他领导讨论之后,我们再签协议,安排具体的事情。我平常在青锋厂上班,同时也会到钢铁厂去,傅场长要找我,只要到这两个地方问一下就行了。好了,今天咱们就说这些,我们先回去了。”
“那怎么行,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傅文彬一把拉住了秦海的手,执拗地说道。
说话间,也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傅文彬摆了一桌家宴招待秦海和乔长生。农场里别的没有,禽蛋和蔬菜还是非常丰富的,而且也十分新鲜。傅文彬身体不好,不敢喝酒,便以茶代酒,频频向秦海和乔长生举杯,细细算下来,倒是向秦海敬酒的机会更多一些。
酒桌上,乔长生再次代傅文彬向秦海求情,请求把黑子招收到钢铁厂去工作,解决一下这个待业青年的问题。秦海自然是满口答应,顺带连黑子的那三个小伙伴也一并接收了。傅文彬夫妇听说这个老大难的孩子居然有了工作,欢喜万分,只差向秦海鞠躬道谢了。
傅文彬指着黑子对秦海道:“秦工,黑子到你那去,如果不好好工作,你就尽管拿鞭子抽他。他如果敢呲牙,你就告诉我,我打死他。”
“不敢不敢,我对秦工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秦工叫我干什么,我绝对不打折扣。”黑子指天划地地发着誓言,同时向秦海挤眉弄眼,示意秦海千万别说漏嘴,把他在城里干的那些龌龊事给抖搂出来。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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