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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太青子拎着昏迷不醒的秦威飘然跃过城头,落入睢阳城中之后,城头众守军还以为太青子是仙人降世,纷纷欢欣不已,加之十大车粮食运抵城中,更添数百玄甲精锐,城中军力大大增加,一时间均都来了力气,纷纷将手中箭矢滚木,夹杂着仇恨的怒火,倾泻在了叛军头上,片刻功夫,攻到城下的叛军又伤亡不小,加上中军已经被秦威几人搅了个天翻地覆,一时间竟无法传达军令,副帅只得鸣金收兵。
“咣…咣…咣…”数声沉重的鸣钲之音,响彻了整个血腥弥漫的睢阳战场,今日一战,又是如过去数战一样,叛军在睢阳城下丢下了上千具尸体,百架云梯,数辆破败不堪的冲车,甲衣兵械更是不计其数。万余前锋军相互扶将,垂头丧气的向后退却,他们回头望着睢阳,城墙上早已被血液浸染成暗红色,当中不知多少是来子自己兄弟好友、父亲叔伯,此刻众军纷纷面生哀伤,一切悲惨,一切伤痛,皆源于此城,当中一位十五六岁模样的奚族少年,远远见到城头唐军将一具具残破的尸体从城头抛下,忽然双腿一滞,浑浊的眼泪涌出眼眶,顺着沾血的脸颊滑下,当即对着睢阳方,就地“噗通”一跪,
“爹!”当即嚎啕痛哭,尚有稚嫩的哀号,只哭的周围奚人蛮兵肝肠寸断,纷纷攥紧手中兵器,看向睢阳的眼神里,俨然竟多出了数分仇恨……
却有惊雷数声,恍如墨染的雨云仿佛在怜悯这战场,翻滚汇聚在睢阳的上空,豆大的雨滴倾泻而下,战场上仍未散去、尚粘着血腥的热气,与呼啸的冷风,夹杂着腥臊的干土,盘桓在这浑浊的天地间,残破的肢体,染血的刀剑,沉默的士兵,纷纷被冰凉入骨的雨水无情的冲刷着,尚未干涸的血渍,混合着雨水,顺着冰冷的枪身滑落,渗入棕红的土壤中,本是坑洼的战场,片刻之后便被这冷雨填满,抹得平平,城墙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此刻也被冲刷殆尽。混着人血、满是泡沫的雨水,汇成汩汩浊流,急匆匆的涌入睢阳城下草草挖就、狭窄不堪的陷阱沟渠之中。内中几个重伤倒地,尚未完全断气的残兵,只得无力的呻吟着,眼睁睁看着雨水将自己埋没。
少年高高昂起头颅,任由沉重的雨滴抽打自己脸颊,雨水血水混合着泪水滑落,片刻之后,少年举起手中的弯刀横在面前,平静的看着雨滴叮咚的敲打在刀锋之上,一手紧紧地攥起拳头,重重的敲在自己胸口
“爹,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随后惊雷滚滚,天地竟为之一颤……
……
听得叛军鸣金收兵,城头众军竟没有过多的欢喜,只是默默的将插满城头的箭支拔下收好,众军强忍着腹中饥饿,将死在城头的叛军尸首扒去衣甲头盔,拔出长矛箭支,之后合力扔下城外。安排好驻防事宜后,张巡许远便引着一干守将走下城头,见到簇拥在城门的玄甲营众人,得知太守前来,周围军民让开一条道路,张巡本要拱手,抬眼望去,忙示意身边众将噤声。此时,刚才还驰骋疆场无敌天下的玄甲营此刻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沉睡不起,就连战马也跪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息。须发尽白的太青子正面色凝重的为昏迷不醒的川宝运功疗伤,而不远处,晓晓盯着秦威身后乌黑的瘀伤,紧蹙秀眉,额角隐有汗珠显现,手中银针舞动,白煜海棠神色紧张的立在一旁,帮晓晓递上银针与药膏,眼见着数十银针下去,秦威后背伤处淤血已然开始散开,众人皆松了口气。恰巧此时川宝突然突出一口淤血,转醒过来。本要挣扎,却睁眼见周围全是唐兵,心下一松,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温润雄厚的内力,川宝忙回头一看,竟是那夜的神秘道人,如此近看,竟发现此道人竟然只是中年模样,只是头发雪白,正要说话,却听见神秘道人低声吟道:“莫要说话,凝神静气”川宝闻言,心知方才是此道为自己疗伤,顿时心生感激,道一句:“多谢前辈”便按太青子所言,眉头舒展,持气静坐,姿势刚刚摆正正,却觉身周经脉竟涌进充盈内力,沿着奇经八脉四散开来,身上数处穴位竟隐隐发烫起来,极为舒服,正有些沉迷时,却觉身后又传来数句低吟的法门
“人首有九宫,心有九孔,脐有九神,形有九户,叩齿思神,引真气渡此三十六宫,归至丹田,周而往复,育养结形,清净道性,可滋经养脉,润泽诸穴”
川宝只觉本有些虚乏干枯的经脉,被此内力润泽过后,先是****,后竟酸痛全失,力气瞬间恢复过来,后这股充盈的内力竟自行汇聚到丹田处,丹田处一阵温热,竟令川宝猛然睁开眼睛,大喝一声,犹如虎啸龙吟,正值天上阴云密布,惊雷阵阵,一旁的燕锋与玄甲营众军纷纷惊醒,一时间不明所以的纷纷看向川宝。
太青子见状,随即撤去掌力,轻轻起身,面露微笑的看着川宝点了点头。川宝握了握拳,感受着全身充盈的内力,自身功力俨然比之前强上了数分,随即心中大喜,一旁白煜见状,忙上前来,拍了拍川宝臂膀:“啧啧,片刻功夫,燕弟内伤竟全好了”在看向太青子,当即吃了一惊:“道长竟面容如此年轻!”
川宝正激动时,听到白煜的话,猛然想起身后道人,随即转身对着太青子便是重重一拜,说道:“多谢前辈为在下疗伤,传授武学功法!”当即拱手重重拜了数拜。太青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此刻,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而众人却并未有躲避的意思,张巡远远的看着玄甲营众人醒来,便上前几步道:“常言道,大恩不言谢,但此等大恩,张巡没齿难忘,张巡代睢阳城合城将士,在这里谢过诸位了!”随即也不顾地面泥泞,重重跪倒在地,拜了三拜,燕锋见状,忙从宁舒郡主怀中挣扎起身,上前扶住张巡
“家国兴亡,匹夫有责,张大人无需多礼”
之后,张巡引着许远和一干守将见过了众人,得知燕锋一行竟是从千里之外的余杭赶来,均心中慨然,不禁又重重相谢了数番,张巡看着太青子,忽然眉头一紧,上前道:“道长可否去过宁陵”。见此一问,太青子微微一笑道:“贫道并未去过”
“是么?”张巡正思索间,忽觉远处传来一阵喧闹之音,竟是南霁云此将,正引着数十个玄甲营士兵,不避风雨,抬着十几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向着城门处疾奔而来。
“有吃的了!”“有吃的了饿不死了!”城中守军纷纷大喜过望,簇拥着向南霁云方向跑去,摘下头盔权作汤碗,南霁云也不吝啬,一边舀出饭食让士卒们分食,一边命令几组民夫抬着大锅去那城头,让坚守待命的士卒得以果腹,虽然只是淡汤稀饭,众军却分吃的有滋有味,竟无一人哄抢,让燕锋众人心中不禁生出诸多感慨,难怪一个小小的睢阳城,竟能在十几万大军面前巍峨不倒,支撑数月,实在难得。城中诸军早已饿了数日,当即以风卷残云之势,就着瓢泼大雨将锅中汤食分吃的干干净净。仍然意犹未尽的舔着头盔中的残粟,玄甲营众军见如此烂粟熬成的汤汁,竟让将士如此甘之如饴,心中一酸,沉默的驻足在雨中。
白煜和川宝接下自己衣衫,举过头顶为秦威和晓晓挡住骤雨,只见秦威后背处的淤血已经被银针疏导散尽,却显出一个龟裂的伤口来,原来竟是被大力镇烂了肌理,好在秦威体质过人,未伤及骨质,晓晓犹豫片刻从药囊中翻出许久,最后只得取出一翠绿小瓶,微微皱眉,便拧开瓶盖,一阵腥冲之气随即散开,熏得白煜和川宝纷纷侧目,海棠捏着鼻子问道:“晓晓,这是什么啊”
“生肌丹”只见晓晓从小瓶中倒出两个翠玉般的小药丸,凑到秦威面前,想要撬开他的嘴,岂料药丸刚一凑近,秦威竟眉眼微皱,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瞥到已经凑到嘴边的翠绿药丸,猛然记起之前疗伤之时,差点要了他小命的那一味药,忙开头道:“晓晓…还…还是换一味,唔!”岂料刚一开口,一只玉手便捂到秦威的嘴上,当然,还有那两颗翠绿的药丸。
“赶紧吃!”晓晓取出一根银针,猛然刺到秦威颈间,秦威喉咙一颤,便将嘴中药丸咽了下去。一旁三人见状,只觉喉间一哽,纷纷生出恶心之感。
白煜努力平复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晓晓姑娘…那药是什么做的,怎么味道这般腥冲”
“腐骨草”眼见秦威将药丸吞下,又硬生生给他灌下了数口清水,看着秦威面色苍白,不住咳嗽,却未能将药丸吐出,便安下了心,面无表情的答道。
一旁三人一听,下巴差点都掉下来,“腐骨草乃世间奇毒,能拿来做药?”随即下意识的向后躲了几步,海棠小心翼翼的问:“秦大哥…还能活几天?”
“一会儿他就死了!”晓晓气呼呼的答道,在她眼里,这个病人是她见过的命最大的,也是最傻的一个了,第一次给他疗伤的时候,看着颈间外翻泛白的恐怖伤口,本以为救活过来的几率十分渺茫,忽然听到他口中喃喃:“李……将……将…”虽然听不清他说什么,但仍然被这意志所震撼,看来是心有执念的人,当即决心不惜代价的救活他。再到后来,他不顾自身伤势,杀上惊风寨,再后来,将金丝软甲递给自己时候的羞赧,晓晓心中竟渐渐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然而她也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最后只得归类于医者济世的仁心,想到这里,她面色一红,忙从药囊中翻出那件并未穿过的金丝软甲,塞到秦威怀中。
“这东西还是你穿着,不然每次都是竖着出去,横着回来”晓晓丢下此句,也不顾众人异样的眼神,拎起药囊,不顾滂沱大雨,便去检查玄甲营其他将士的伤势去了。
海棠忙凑到秦威面前,问道:“秦大哥,你不会有事吧”秦威无奈的笑了笑,“这腐骨草所制的生肌丹乃是还阳医仙自己研制的疗伤圣药,对愈合外伤有奇效”说完,便要挣扎着起身,岂料四肢竟酸麻无力,后背瘀伤处传来阵阵刺痒,竟是生肌丹起了作用。
叛军数月攻城,滚滚掷入的巨石火罐早已将睢阳城内弄得一片狼藉,大半民居被砸烂烧毁,城中白姓也只能胡乱搭个棚子暂住,白煜见兄弟无事,便于川宝海棠一起将秦威搀扶到一个草草搭就的草棚下,暂避风雨,白煜就着干草一坐,摸向腰间,才想起竹枝剑竟被那武壬行夺走了,顿时伤神不已,川宝更是气的捶胸顿足,对他来说,丢了葫芦是次要的,关键是,喝不到内中烈酒了,在这物资急缺的睢阳城中,更不可能找到一口浊酒,酒虫上头该如何是好,当即二人便唉声叹气起来,秦威由于药效发作,刺痛难忍,只得攥紧手中的金丝软甲,闭目不语,海棠见南霁云在雨中分发汤食甚是辛苦,便也跑过去,不避风雨,拿起木瓢舀着汤食分给众将士。
“唉,多好的剑,真是愧对白家列祖列宗,想不到我白煜习武数年,竟不能护住一把兵器,真是没用”白煜抓起一把干草,攥在手中,怔怔的盯着看了数分,许久之后怅然扔到一边
“我还不是一样,如今夺得的宝器就剩秦兄的金丝软甲和那块石头了,额,那块石头呢?”川宝本来也和白煜一样怅然,忽然记起自己身上的石头,当即四下翻找,拿到手里,才发现石头竟被齐刷刷削去一面
“这是什么?”川宝见创面竟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黄白玉片,上面似乎还篆刻着什么,忙对白煜说道:“白兄来看!石头变样儿了!”白煜闻言,心思仍然未能从夺剑的哀伤中遁出,慢悠悠的凑了过来
“天命石氏?”待到白煜看清玉面所篆刻的字体的时候,眉头一皱,接着说道:“天命石氏,这是什么意思,谁得到石头,谁就是天命之人?”听得白煜言语,川宝也眉头紧锁,更是不知其中寓意,“没错,的确就是天命之人”二人正犹豫间,太青子却走进草棚,微微一笑道。
“你们能否告诉贫道,这石头是从何而来”
见太青子有此一问,二人小声商议了一下,此道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外加数次诛杀反国之贼,当即商定,便将此物来源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太青子。
“原来如此,着实有趣”太青子凝神倾听,片刻过后,微微一笑叹道。当即也如同二人一般,就地一坐,浮尘一扫,手中掐诀,
“让贫道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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