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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汤又走了。
临走之前,那看着见愁的眼神,是慢慢收回去的。
见愁就站在巷子口,目送他身影顺长街而去,衣袍的袖摆挂两旁,在清风里飘荡,好一会儿才没了影子。
直到看不见人了,她才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疑心修为甚高的自己在方才被这酷吏盯着的时候出了冷汗。
开什么玩笑啊。
极域鼎争热闹的原因,见愁当年就知道,也知道极域的鬼修们好赌,可她没想到当年在人间孤岛板着一张脸、能把犯人搞得要死要活的张廷尉,进了极域这大染缸之后,也沾上了这恶习!
沾上一个“赌”字也就罢了,他是有多想不开,居然把家当都压在她身上?
见愁深觉一言难尽。
她刚才很想问问张汤,您压了多少?
但在张汤那令人想到死亡的眼神之下,她到底还是明智地制止了这种冲动,一句话没说,任由对方走远。
“想不到你在极域的名声,竟比在十九洲更吓人。”
身后一道意味深长的声音传了过来,透着一点笑意,但待仔细分辨,又觉得这笑意或恐是听者的一种错觉。
见愁转头看去。
是曲正风走了过来。
她再向他身后一看,破败的巷子里,已经没站着一个大能修士,都随扶道山人与横虚真人一道进了雾中仙的屋舍,唯独剩下一个傅朝生,向她这边看来,似乎本来要朝她走过来,但看曲正风过去了,便站住了脚,就这么远远看着。
“剑皇陛下说笑了。”
“鬼见愁”之名来得很正常,毕竟见愁也知道自己名字特别了一些,但“瘟神”这种绰号被人知道,到底让人忍不住要磨一磨后槽牙。她笑得很假,尽量淡化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情绪。
“都是当年无意中闯下的‘名声’而已,不值一提。”
这也能叫“名声”吗?
曲正风也是无意听见的。
他方才就站在旁边,旁人或许没注意到见愁没跟进屋里去,但他轻易便注意到了,只是没想,竟正正好听见那“瘟神”之名的由来,再一想当日她现身极域鬼兵阵后引起的轰动,便觉好笑。
只是这事再有趣,也不过一件小事罢了,他停步在了巷口,面上的笑意却渐渐隐没了,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只问道:“鬼门关一役后,你便闭关养伤,所以有一问一直没得机会询问。眼下,想请教见愁道友,当日对战泰山王,对方明显已无还手之力,你只差一剑便能取其性命,为何不杀?”
“……”
这或许不仅仅是曲正风的疑问吧?应该有许多人都想要问她,但只有曲正风这么明明白白地问了出来。
见愁抬眸看着他。
褪去那属于无常族萧谋的白袍,卸下了那病弱的伪装,此刻的曲正风显得深冷而平静,身形峻拔,剑眉微凛。
他这句话不过听着客气罢了。
只要细细探究,便能觉出话里面藏着的不悦与质疑。
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见愁也有点记不清了。
一线天是一把特殊的剑,剑既入了对方的灵台,自然也带出了更多更多的东西,以至于那一刻她行动虽然如常,却深深陷入某一种奇异的思考之中。
回视着曲正风,她目光不闪也不避,淡淡一笑:“杀或者不杀,有什么区别吗?”
杀,或者不杀,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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