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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和亲
陆绩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看了看缓缓进屋的陆逊,对他满脸古怪的表情有些不解,不免笑道:“兄长,何事如此废神,竟然让你愁眉不展却又暗带喜色?”
陆逊坐在陆绩的对面,一面伸手去倒小炭炉上煮的茶,一面瞟了一眼陆绩笑道:“公纪,你自诩精通易学,就连虞仲翔都说你的易学已经登堂入室,何不卜一卦,也免得再问了。”
陆绩笑了,他拍拍案上的简策,凝视了片刻笑道:“不瞒兄长说,最近我有些糊涂了。以前卜卦,总是一卜就准,无有不中,可这两年赋闲在家,用功更甚,却觉得有些不对了。”
陆逊哑然失笑,他呷着茶,从缭绕的茶气中看了一眼大惑不解的陆绩笑道:“怎么了,你也跟神算子吴文则(吴范)一样,失手了?”
陆绩摇摇头,他脸色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陆逊觉得有些奇怪,也收了脸上笑容,放下茶杯,轻轻的皱起了眉头:“公纪,遇到麻烦事了?是不是主公又有什么安排出乎你的意料?其实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他虽然防着我陆家,可我陆家在吴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又赋闲在家,深居简出,应该没什么把柄被他抓住。等些时间,他还是要安排个位置给你的。”
陆绩还是摇了摇头,他向陆逊挪了挪身子,低声说道:“兄长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这天下纷争,还要一甲子又一纪,方可恢复一统的话吗?”
陆逊闻言,展颜而笑:“怎么?又有什么新发现,是迟了还要早了?”
陆绩面色严肃。他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去年正月,有大星入宫,正当豫州分野,此星一入,原本应该隐去的一星大放光芒。我当时一直没有看出来这是何意,如今……”他指了指西北方向:“有人异军突起,在荆州大展拳脚。只怕此星是应了此人。”
陆逊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含着满口的茶水却没有咽下去,眼睛直直的看着陆绩,神情变幻不停,一滴滴茶水从他的嘴角滴了下来。他愣了片刻,这才将口中地茶咽了下去,急急的问道:“你是说那个本该早夭却还活得很滋润的曹仓舒?”
陆绩盯着陆逊看了一眼,蓦的笑了。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伸出一只手翻了一翻。
“十年?”
“十年以内。”陆绩得意的笑了。
陆逊看着他的脸,愣了片刻,也笑了,他缩回了前倾的身体。摇了摇头道:“公纪,自从虞仲翔去了丹扬,你这易学确实是不行了,这话越说越没谱了。别说乌林之战北方打败了。就算他们打赢了,曹孟德十年之内也统一不了天下,更何况他一个黄口小子。”他有些戏谑的看着陆绩:“而且我还告诉你,他很快就被人围住,另说天下了,江夏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
陆绩见他不信,也不多说,将简策装进皂囊收好。笑道说道:“兄长不信也无妨,反正我们都还年轻,十年地时间想必还是等得到的,届时自见分晓。”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将皂囊放进书箱,这才回身坐下,也提起小炭炉上唱得正欢的茶壶给陆逊续了一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将烫水的茶壶入回炉上。吹着手笑道:“主公几个月前才打了败仗,这次又有什么机会让他忍不住了?要夺江夏?我可听说曹仓舒这次用了一计。可把关羽给打惨了,不仅丢了西陵城,还被人打得狼狈而逃。主公上次在合肥吃了他一个大亏,连董袭这样的爪牙都被人打折了,还敢再去江夏讨没趣?”
陆逊轻轻的笑了,他知道这个从弟虽然赋闲在家,却一直耳目灵通,外面的事纵使自己不说,他也会有渠道知道。当下他也不再逗笑,将甘宁拿下了当阳,周瑜要求孙权出兵江夏,牵制曹冲,等他取下江陵之后再三面合围,要将曹冲赶出江夏,江东取江夏和南郡的想法说了一遍。
“周公瑾是不是打了一个胜仗有些忘乎所以了?”陆绩有些不屑地说道:“刘玄德玩了一个金蝉脱壳,拐了他的人马跑到江南,轻轻松松的取了四郡,关羽丢了江夏,他都要被人合围了,这时候不想着尽快撤退,怎么还想着取江陵?江陵打了三四个月了,他也没拿曹子孝没招,顿兵于坚城之下,这时候倒牛气了,还要主公配合他出兵?也不怕主公生疑。”
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主公发火了,所以你们这些随侍的都挨了脸子,心情自然不好了,对不对?兄长,让你出仕,我却呆在家里读书悠闲,确实有些难为你了。”说到后来,他收了笑容,有些歉然的看着陆逊举了举杯:“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陆逊哑然而笑,他也举起杯来喝了一口笑道:“侍候主公,是有些不快,但也有在家读书享受不到地乐趣,公纪,这就是所谓有得有失了。”
“噢?”陆绩笑道:“说来听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陆逊想了想道:“周公瑾龙凤之姿,机智过人,他岂有不知刘备取江南,关羽失江夏的后果?不过他想出了对付之策。他要主公和刘备和亲,在宗室之中选一个适龄女子嫁给刘备,最好能把刘备招到会稽来,用美色软禁他。这样张飞等人群龙无首,江南又是新得,需要时间安定人心,一年半载之内自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说不定还会为他所用,江南四郡,虽说在刘备之手,却也相当于是他的仓库。至于南郡,当阳一失,江陵已成孤城,曹仁虽然还没走,却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主公出兵。再加上庐江郡地贺公苗(贺齐),曹仓舒只怕守不住江夏,他夺西陵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白白便宜了我江东。”他提到庐江郡,不免想起陆康,由然叹了口气。
“庐江郡?”陆绩也愣了一下,想了片刻又笑道:“我可听说曹丞相把夏侯叔权放在东城做长史了,这个人虽然名声不显。却是夏侯妙才几个儿子里面最有才的,武勇过人又熟读兵书,深受曹丞相欣赏,和曹仓舒也是贴心之人。他能看着贺公苗威胁江夏而无动于衷?兄长可别忘了东城太守虽然还是陈元龙,可陈元龙可一直在襄阳治病呢,这东城现在是夏侯叔权说了算。”
陆逊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但东城郡地狭兵少,夏侯叔权只怕有心无力。再说他也未必就是贺公苗的对手。合肥地李典上次被打惨了,手中没有多少兵,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牵制一下,贺公苗手中有精兵万余。岂会被他们拖住。”他顿了顿又说,“和亲一成,刘备留在江夏的数千人马也将为我所用,合围西陵的将超过三万人。曹仓舒再有本事,也无法在江陵和西陵两线作战,江陵一失,他也只有后退让出江夏,固守襄阳樊城。”
“和亲成了?”陆绩有些意外:“主公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不知是哪家地女子,刘备年近半百了,一打败仗就仓惶逃窜,嫁给他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主公连孙季佐都舍得。哪里还在乎一个女子。”陆逊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不过他既为人兄长,又是一方豪雄,这种时候总要点尊严的。这种委曲求全的事情,自然还是我来做了。”陆逊笑着将孙权接到周瑜地信后又怒又喜,又有些觉得被刘备占了大便宜却不能翻脸,反要和刘备一个半百老头和亲很伤自尊,在众人面前大发雷霆。假模假式的要回军先收拾刘备。深知其中奥妙的陆逊和张昭、诸葛瑾等人连忙苦劝,最后总算说服了孙权接受周瑜的建议。和刘备和亲地事情讲了一遍,听得陆绩轻笑不已,快意非常。
“可惜了孙尚香这个小女子。”陆绩开心地笑道:“她一直喜欢兵事,这次嫁了个老兵,也算是遂了心愿。虽然刘备年龄大得可以做她阿翁,总比象孙季佐一样被人剁成肉醢好些。不过孙权这次怎么舍得让亲妹妹去?以前和曹丞相和亲,可都是派别人家的女子去啊,兄长,不会是你地功劳吧?”
陆逊撇撇嘴,眼中透出一丝得意:“他连嫂子都舍得送出去,连亲弟弟都舍得送出去,还舍不得一个妹妹?话虽然是我说地,不过却正是他想的。他要不想,我能说吗?”
弟兄俩哈哈大笑,互相指了指,心有灵犀,不在多言。
孙权本来以为要说服那个一天到晚舞刀弄剑的妹妹会很难,特地派了难说会道的谢夫人先去劝她,然后自己又装出一副身负家国事业的无奈状,跑到孙尚香面前哭诉了一番,把诸葛瑾等人劝他地“兄妹之情事小,父兄遗业事大”的道理好好给孙尚香讲了一遍,一把鼻涕一把泪,表演得很动位。可惜效果不太好,孙尚香一直坐在那儿,摸着手里的剑看着孙权不吭声,看得孙权心里嘭嘭乱跳,提足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她一拔剑自己立刻逃跑,免得被这个自称武艺高强的妹妹一剑给挑了。
好在孙尚香虽然一直在摸那把剑,却从头至尾没有拔剑地意思,她那双好看的杏眼也眯了起来,带着些不屑的看着眼前满头是汗的孙权,直看得孙权心里发麻,声音越过越小最后闭了嘴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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