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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申正酉初,正好赶得晚霞绚烂,夕照灿灿,整个天空被染得直似火烧一般。
一个身材颀长,面容清癯的锦袍男子在一尊石经幢下负手而立,仰望着那霞光因照射石经幢上镶嵌的各种佛宝而映射出的绚丽色彩,似乎沉醉其中。
在其旁边,还矗立着一位穿着金襕袈裟的老和尚,这老和尚双手合十,看似在闭目默默念诵经文,实则大气都不敢喘,胸口起伏,憋得很是辛苦。
如果有选择,这个老和尚肯定不想在这个时候为这位施主念经祈福,可他却根本没得选。
谁让人家不仅睚眦必报、性乖似狸,而且还身居高位,乃是当朝第一权臣,是实打实的宰相。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令既右丞李异府让一个和尚来自家念经听,只要那人没有圆寂——又或者说——不想圆寂,那也就只能乖乖过来听命念经。
听了一大段《吉祥经》,似乎也听厌了,那李异府这才挥了挥手,让老和尚离开自己眼前。
此间并非伽蓝,而只是李异府的府邸。只不过因为这宰相府邸占地广袤,几乎囊括了一坊之地,这才将这古寺残垣囊括进了自家后花园里。
只要逮到机会,李异府便会派人寻觅一名有些名气的老和尚,过府来为自己诵经听。而且,这绝不是因为这位宰相有多么崇佛,而是因为他能够从差遣他人做事的过程中,领略到别样的欢愉。
当然,在享受了欢愉过后,他也没忘记有正事要做。
老和尚被人领走,随即就有几名小厮扛着匹绢布走了过来,在李相面前将其全部展开。
原来,这并非什么用来制作衣服的绢布,而是一卷记录了各式各样词头和撮要的“绢板”。
甲——新铨选上林署令,贪吝成性,又疑与匪类、地方豪强交通,劫掠漕运商船。
乙——皇次子锦绣地密会康居人索元礼,许之以丰都市下辖捉钱令史。
丙——河阳令周兴进献巨鼍之首一副,圣人见之大奇,亲将其收入府库。
丁——薛承誉游猎归来于城内纵马,撞丰都市栏槛,坠马受伤回府将养。
戊——郭元朗赠一武官之子赵无咎三物:履道坊邸院、释菜礼玉环、适挽郎荐笺。
……
李异府一目十行,看完了今日于洛京城内大事小情的简报,最终目光定格在了那“戊”字词头上面。
“赵、无、咎;赵、无、咎——”
这位右相大人反复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脑筋亦飞速旋转,然而却始终想不到到底哪家姓“赵”的贵少,能和出身江南道的郭氏一门扯上因由。
对于旁的词头,他没有多少注意。因为那些种种,无外乎皆是些“存量”的信息,他只是看一眼就能推衍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唯有“赵无咎”这个名字,似乎是洛京城里新出的一个“变量”。
“来人!”
终于,想了半天而无果,李异府干脆呼唤了几名下人过来。
接着,他就指着绢板上“赵无咎”这个名字,说道:“去凤台查找此人的籍贯、关照、敕牒、注色经历等一应物事,凡是有的皆抄录一份送到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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