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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春时也不拦她,笑眯眯的起身把人送出院子外,“年下我这里也清闲,随时欢迎楼太太过来说话消遣。”
楼言心看着她脸上扯出笑来,点了点头,便带着她家仆妇婆子和年礼一道离开了县衙。
泻露扶着祝春时往里走,不解道:“那些东西很拿得上台面,杨家又要指着姑爷才好行商做事,姑娘怎么不收?”
“年礼年礼,送的是个心意,收的也是心意,送得丰厚些本也没什么,但她那礼单上的东西,我只是粗粗一瞥,不算冬日用炭的孝敬,折合下来也有三四千两银子了,这么大笔数目什么意思?”祝春时淡淡道。
“姑娘觉着他们是想借着送年礼的口给姑爷送银子的?”
“难道不是吗?”祝春时扫了眼院中几棵干瘦的树木,顶上还缀着零散的几片枯黄叶子,“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今日收了几千两银子的礼,明日人家要你帮忙行个方便,是做还是不做?今日收了杨家的东西,明日温家骆家送的东西也不会少于这些数目,收还是不收?好端端的,给自己惹麻烦来干什么。”
圆荷在正房里烘好了银质小手炉,见泻露扶着祝春时回来,忙迎上来将东西塞过去,她依稀听了两耳朵,不免也好奇道:“那咱们就不收他们的礼了?可姑娘您还备了东西,总不能只出不进吧?”
虽说这时候还没落雪,但也渐渐跨过了初冬,被屋外的冷风一吹,祝春时手指也冰凉起来,手炉立时就将掌心暖得热起来。
“且等着吧,她今日回去,必然要和杨老爷商量,过两日还会重新上门。其他家也不是眼瞎耳聋的,只怕这时就在派人打听消息了,知道今日我拒了这份礼,再送东西时就会斟酌三分。”
双燕和巧莺在暖阁中靠着熏笼扎花编结,祝春时便也不往内室那边去,握着手炉过来这边坐了。
“还以为是个真心的,不想心里也有谋算,一件事心眼七绕八绕的,也不怕脑仁疼。”圆荷撇了撇嘴,“年节下送个东西也能掰扯出这么多意思来。”
“别说是这里了,即便是京城那边,送礼也不是随着心意胡乱送的,谁家亲谁家疏,谁家官场上有牵扯,谁家后宅里有往来,谁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桩桩件件都要烂熟于心,否则送礼讨喜不成反容易结仇。”祝春时揉了揉额角,她从前在两位太太跟前也是见着人费心头疼的,说出去是掌着一家子大权风光无限的人,但私底下仆妇月钱府里账册各家结亲百日过寿什么不操心?这还不算三天两头的小宴,逢年过节的大宴,以及各类琐碎小事,一年到头难得有消停的时候。
圆荷搬了杌子过来坐在祝春时脚边,和巧莺她们一起扎花,将这些听进耳里,顿时哀叹一声,“还是做姑娘时好些,什么都不操心,一旦成家了什么事都找上来了,光听着就已经受不住了。”
巧莺噗哧笑出声,“圆荷姐姐,你说这话,可是觅着什么人动了心思了?”
双燕也跟着笑道:“我瞧着姑爷身边的连江小哥这段时间就常同圆荷姐姐说话,莫不是?”
圆荷瞪了一人一眼,“胡说什么,那是前段时间姑娘脚伤了,姑爷有时不在放心不下,所以让连江在周围跟着,这才多接触了几回说了些话,不想让你们两个坏丫头编排!”
正巧手里一朵花扎好,她索性往巧莺身上一扔,“双燕你且等着,我再扎个扔你头上!”
“要我说连江小哥相貌为人都不差什么,也是姑爷身边得用的,将来前程还不定如何,说不得也能谋个官来做。”那花轻飘飘的,扔在身上也不疼,巧莺从衣襟上捡起搁在身边的攒盒里。
圆荷啐了口:“你还说我,我听你这话倒像是自己动了心思的,别不是不好意思说,才拐我身上来,明里暗里点咱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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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莺被她说得红了脸,站起身把脚一跺,就要上前来拧圆荷的嘴,连手里编了一半的如意结都顾不得了。
圆荷岂是坐以待毙的人,见状不甘示弱的起身迎上去,两手空空的就往巧莺腰上招呼,顿时二人扭成一团笑闹了起来。双燕忙抬着绣墩离她们远些,免得殃及自身。
祝春时撑着脸在旁边看着她们笑,并不将那些笑言放在心里。
等过了半晌,她们二人玩累了消停下来,各自坐在一边喘气,祝春时才笑眯眯地提议,“左右六哥出门了,今日咱们吃暖锅吧,让小厨房那边准备些各自喜欢的菜,坐在一处也热闹,吃得也开心。”
巧莺是个爱吃会吃的,自然不会不同意,泻露圆荷等人也觉得冬日吃暖锅十分适宜,连声赞同。方才还在打闹的两人立刻结了同盟,手牵着手出去小厨房那边打点准备。
泻露看得好笑:“圆荷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自从来了巧莺她们,几个人凑在一处,闹又常闹,好又是真好。”她一边说一边将东西收拾在一处,“姑娘怎么想起要扎花了?”
“院子里光秃秃的不好看,也显孤寂,若要用绸布来扎花绑在上面,未免太奢靡浪费,不如用红纸,既喜庆又简单,到时候往树枝上一绑,远远看着还像红梅。”
“也不知远安这里下不下雪?要是下雪,那就更好看了。”泻露和双燕把暖阁里收拾干净,又拨了拨熏笼里的炭火,“就是县衙里不好装地龙,容易冻人。”
两刻钟的工夫,巧莺那边就带着人去花厅里布置起来,搬桌椅的搬桌椅,拿菜的拿菜,取炭的取炭,十来个人在屋里转来转去的忙活,摆了两三桌,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也黑沉了下来,才算是一切俱全了。
祝春时兴起,也不要人布菜伺候,还让搬了几坛酒水过来,和众人玩起行酒令,不拘文采如何,只论语句通顺,倒也有声有色的玩了好几轮,吃了好几杯酒下肚。直到月上中天略有些薄醉才散了席各自回房休息,杯盘狼藉的花厅都是第二日一个个醒转过来后才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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