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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时,刘伯温根本不知道有朱元璋这样一个和尚,正如他不知道他的前途在何处一样。他突然掉了头,向东进发,游览集庆路(今江苏南京),到丹徒(在今江苏镇江)后,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索性就在丹徒定居了。这一定居就是三年,其间风花雪月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可刘伯温的心里仍然是荆棘一片。
1346年,刘伯温突然有了去大都的想法,这一想法才萌生,第二天,他就北上了。北上之路,映入他眼帘的则是遍地的饥民和强盗,他不无感叹,从他中进士到现在不过十年时间,山河大地破损到如此严重的程度。政府正在破罐子破摔,没有人对这些现状发出一句质问和解决方案,元朝的贵族们似乎已经作好了重新回到草原的准备。
刘伯温用各种文学体裁忧国愁思,他那孤独的神情配合上那沉郁的诗词歌赋,使人心都碎了。当他在那年年底从大都回南方时,他在心里发誓,从此不会再来北方,因为这个地方使他伤心,使他难过。
不过,在无业漂流了这么多年后,他最诚挚地希望政府起用他的心始终没有变,那团火越烧越旺,烧得他每天辗转难眠。
多年来,他觉得立言容易,他的诗歌散文已经传遍南中国,很多盗版商都在盗版他的着作。“立德”也并不难,只要怀抱天下,用仁义和悲悯武装自己,这就是德。只有立功最难,没有人给他搭建立功的舞台,他连报名的机会都没有。
但他还是想。
诗歌《武陵深行》就是表态书:
武陵溪,一何深。水有射工射人影,陆有丹蛇长百寻,嗟哉武溪不可临。
溪之水,深且阔。鸟不敢飞,龙不敢越。海气连天日月昏,露着人肌肉裂。
呜呼!丈夫宁能沙场百战死,有骨莫葬武溪水。
武陵是东晋陶渊明隐居的地方,刘伯温的意思是,老子决不学那没有志气的陶渊明跑到武陵去隐居,老死在那里。
这封表态信仿佛被老天感知,第二年,当他在江浙最美丽的杭州游玩时,组织找上了他。
组织上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杭州举行第二次婚礼。由于他那位表妹老婆迟迟不能生育,所以他的老娘下了命令,刘伯温必须要重新再娶。
史书说,刘伯温的二任老婆和他青梅竹马,姓陈。二人在杭州结婚后就回到了青田,在那里,争气的陈氏为刘伯温生下了儿子,叫刘琏。
刘琏出生前一天,刘伯温的弟弟在地里挖出个熟铜制作的头盔来,敲起来,里面发出闷葫芦的声音。刘伯温夜观天象,突然叫了一声:“双喜临门!”
儿子才出生,上面就有人给他送喜来了,说要他到杭州做官。
不用卜算,刘伯温就知道生儿子是一喜,但他不知道另外一喜是什么,是做官,还是他弟弟挖出来的那个熟铜盔。
刹那的欢愉
刘伯温受邀到江浙行省担任教育厅副厅长(儒学副提举)兼招生办主任(考试官)时已38岁。人在40岁将近的年龄时,精力最充沛,头脑最冷静,行事最稳健,所以这个年纪的人总会小有所成。但这要看遇到什么样的外界条件,格言不是说过嘛,形势比人强。形势不利自己时,是龙你也要盘着,是虎你也要趴着。
刘伯温这次重出江湖,形势看上去不错。邀请他出山的是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副宰相)苏天爵,苏天爵和刘伯温之前没有任何交往,所以,真正把刘伯温从书房里拉出来的人应该是他的同学不答失里。
不答失里是蒙古族人,而且是高级贵族,所以在仕途上混得风生水起,这位蒙古王爷是蒙古人中极少数有见识的人之一,长期以来和刘伯温保持着书信往来。刘伯温那年到大都,这位王爷热情地招待刘伯温,谈到现状,刘伯温就对多年来的失败发出感慨。不答失里看到同学混到这步田地,叹息不已,于是就问刘伯温,可有兴趣到江浙行省工作。
刘伯温当时说,只要能为国效力,哪里都可以。但是,他回想起在高安和南昌官场中的往事,忧心忡忡。不答失里叫他放心,因为江浙行省的副宰相苏天爵是个干事的人,那里的官场空气非常清新,而且,苏天爵这人特别爱才,兄弟你到那里,他必能给你大展拳脚的平台。
刘伯温回老家不久,真就陆续收到了不答失里和苏天爵的信,不答失里告诉他,事情已经搞定。刘伯温还未看完信,苏天爵邀请他到江浙行省担任教育厅副厅长的信就到了。
关于苏天爵,不答失里的评价倒是很中肯。苏天爵是今河北正定人,年轻时在国立大学以优等生被保送,直接做官。后来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到湖北查案,平反冤案多起。再后来,做京官,一度做到官吏任免部部长(吏部尚书),因操劳过度,本不该白的头发和胡子都白了。除了工作成绩突出外,苏天爵在文学上的成就也相当引人注目,诗歌写得好,文章更是斩钉截铁,不废话,成为那个时代人人模仿的对象。
当然,也正如不答失里所说,苏天爵爱才,他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人才乃邦家之本。
所以,当他一见到刘伯温,就对刘伯温赞赏有加,刮目相看。
刘伯温也并未辜负苏天爵的赞赏,在教育厅副厅长的职位上,他的成绩可圈可点。他呼吁天下人都要关注教育,把文化事业搞上去。元朝文盲太多,必须要扫盲,不然国家就得不到像他这样的高素质人才。每当地方上出现兴办义学的事时,刘伯温都是第一个鼓掌的人。
但是,刘伯温已敏锐地发现,此时兴办义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天下正在大乱,而学校本应该建立在和平环境下。尤让他苦闷的是,到江浙行省的第二年,苏天爵被中央政府召回。刘伯温的工作所以有成效,全赖苏天爵在全力支持,苏天爵一走,刘伯温的多项计划都胎死腹中。
眼前重新出现黑暗,这种黑暗不是没有光明的黑暗,而是一种遍地狼烟的黑暗,是一种死的黑暗。风起云涌的反政府武装让刘伯温倍感焦虑,他希望自己能有三头六臂,保卫他的祖国。
但他的朋友高则诚却不这样认为,这是位民族主义者,也是《琵琶记》的作者。高则诚三年前中进士后,来江浙行省政府里做秘书,由于工作关系,刘伯温和高秘书经常在一起喝酒写诗,谈论时事。高则诚比较偏激,认为元王朝走到今天是踩了狗屎运,汉人必将复兴。刘伯温反驳说:“这么多年了,大元对咱们不薄。你这种思路绝对要不得,这不仅是反政府,还是反社会。革命当然容易,陈胜吴广砍了树枝,拉起大旗,革命就开始了。但革命要死人,最先死的还是普通百姓,但凡不是冷血,谁忍见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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