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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你去哪个城市?”
“N市!”
“美女,去N市不坐火车,要坐动车,咱们方向反了!”
车急速拐了个弯,顺着来时的路往回开,沈湘又看到路口处那簇蔷薇,远远看去就变成了浅浅的白,完全看不到那沉积的粉色。
动车?动车是什么车?
沈湘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心口一阵阵揪痛起来,其实遗忘她的不仅仅是这个世界,还有石冀北……
动车很快,不到三个小时就抵达了N市,沈湘坐上一辆环线的公交车,找到后排的座位坐下。一路上她用额头抵着玻璃窗,看着那一闪而过的或熟悉或陌生的街道,心里空空的。
这条环线她和石冀北来来回回坐了好多年,因为是空调车,有时夏日为了解暑他们就花上十几块钱绕着城市一圈一圈地看风景。那时他们头靠着头,相互依偎,喜欢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石冀北会在人少时偷偷的吻她,现在回想起来,甜蜜地不真实。
下了车,顺着水泥板路慢慢往前走,穿过一个不大的菜市场,两旁的店面还是老样子,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街道也度过它最热闹的时光,街面上还残留着各种食物的气息伴着两旁屋内不时传来哗哗的水声和说话声。
沈湘进入华园新村的大门,这是N市最古老的小区之一,楼房透着八十年代初期老旧的味道,沈湘在一处铁门停了下来,她仰头看着从墙头垂下的蔷薇花枝,密密匝匝,繁茂异常。尽管这里空寂了很多年,无人照料,但它们仍顽强的生长,每一朵花都开的那么的娇艳,一片片,一簇簇,深深浅浅的粉,晶莹如雪的白,好似在枝头上欢笑。
沈湘勾起唇角浅浅一笑,打开挎包低头摸索,掏出一把铜制的钥匙来,她看了那把钥匙许久,深吸了一口,微颤着双手将钥匙对着锁孔插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旋转,身形听到锁芯内金属摩擦的声响,“咔嗒”一圈,“咔嗒”又一圈,铁门开了,伴着淡淡铁锈的气味,沈湘推开门,这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真的还是老样子……
老楼外狭窄的过道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8,外省牌照,车窗被摇下半截,车内一个男子剑眉星目,正目光森然地看着楼房内亮起的灯。
“你确定是这一家?”
男子的声音低沉、醇厚,好听的男中音,却带着透彻入骨的寒意,前方驾驶位递过来一只档案袋,有个男声道:“老板,资料都在这里面,错不了!”
男子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翻着档案袋内的资料,最后在沈湘那张两寸照片上来回摩挲,嘴角一点点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知道了,走吧!”
夜色中宽大的A8缓慢地滑行,那半截开启的车窗一点点升了上去,遮住了那一双灿如星夜的眼睛。
屋内有股浓重的霉味,沈湘打开灯,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洒落的灰尘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借着灯光,蔷薇花墙下还停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三年不见,车身已是锈迹斑斑,看着窗外熟悉的场景,沈湘胸口一阵一阵的闷堵,于是她又将窗帘拉了起来。身体仿佛抽空般的疲惫,她沿着墙壁缓缓下滑,最后坐在墙根处蜷缩着身子,沈湘将头放在两膝之间,紧紧闭上双眼。
直到腹中传来“咕噜噜”饥饿的轰鸣,沈湘才站了起来。她从带回来的旅行包内掏出一盒碗面,晃着身子走进厨房。
这里原本是个一室一厅的二手房,厨房和厕所仅容身体转身,因为是一楼,所以有个不大的院子,沈湘和石冀北当年买下这栋房子就是看中那个院子,沈湘喜欢蔷薇,石冀北便自己抡大锤帮她砸开水泥地面,种了一院的蔷薇。沈湘坐牢那年,蔷薇花开的还不茂盛,仅仅就是几朵,沈湘在监狱里面时还常常梦起,看书读报的时间看到花朵插画还会想她的那院蔷薇会不会死。
等泡面的时间,沈湘闲的发慌在屋内闲逛,其实就是五十来平的空间,无非是将抽屉一只只地打开再一只只地推回去。沈湘坐在那张双人床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这一边是石冀北的,沈湘还记得每天睡前他喜欢靠在床框上,用枕头垫着背,看上好长时间的书,然后在自己睡的迷迷糊糊地时候把她紧搂进怀里。
抽屉被一点点地拉开,沈湘看见里面放着房产证和一张存折,沈湘拿起存折打开翻看,存折的抬头写着她的名字,她翻了翻,滑出一张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湘湘,还是老密码!这是我的手机号:138xxxxxxxx,务必联系!
熟悉的笔迹,苍劲有力,石冀北的字和他人一样赏心悦目,沈湘冷笑了一声,将那张纸条团了团,捏进手心里,然后用纤细的指尖点着存折上数字末尾的“0”。
沈湘承认,她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但从未像今天这般心灰意冷,心里那道伤疤像被人拿刀又划开了,翻出皮肉,一把接着一把地往里面撒盐。
沈湘将存折阖起来又放了回去,关好抽屉,打开下方的小门,柜子下面原本放的都是石冀北的书,但此时只有满满一柜子的信,沈湘拿了一叠放在手心观看,差不多一周左右便有一封,上面盖着邮局的邮戳,地址都是沈湘服刑的那座监狱,其实这些信沈湘都见过,石冀北将它们寄过来,沈湘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三年,近一百五十多封信,沈湘一封也没有拆开过。
沈湘将手中的信又放了回去,关好柜门,走到客厅里打开面碗,面已经泡烂了,浮在油腻的汤料上,沈湘吃了两口,便丢下筷子,将手心的纸团丢进面桶里,合着一起倒入垃圾桶。
沈湘的双臂撑在水池两边,低垂着头,脚下是令人作呕的泡面汤料的味道,沈湘打开水龙头,看着那白色的水柱哗哗的下流,跟着嘶声大哭起来,眼泪肆意、汹涌地往外流,沈湘的手指死死地抠住水池,指尖由白再到青紫,那骨瘦如柴的肩胛不停地抖动,像风雨中挣扎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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