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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王府正殿的礼堂早已布置妥当,红烛高烧,喜气逼人。大长公主高坐在主位上,左右手坐着皇帝和太后。其余的宾客皆依各自的身份顺次而坐。众人的注目中,墨修尧与叶璃在喜娘的簇拥下走进礼堂。本应是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偏偏新郎却只能坐在轮椅上,不得不让许多人暗暗惋惜。同样有更多人也在叹息,如果定王不是现在这副模样,早就娶了门当户对才貌双全的女子为妻,又怎么会到现在才娶了一个尚书府默默无闻的千金?
“定王双腿不便,如此行礼未免缺少几分诚意吧?”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在殿中想起,仿佛在一团烧的炽烈的烈火中突然泼下一盆冰水,整个喜堂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惊讶的望向声音的来处。那里坐着的是这次来观礼的各国使节,其中一个身形壮硕的青年男子正一脸得意的盯着墨修尧。刚才的话显然就是出自他的口中。他显然并没有觉得自己失礼,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反而越发的放肆起来。
“那是北戎的十一皇子。听说他是个白痴,北戎王怎么会派他来出使大楚?”叶璃安静的站在墨修尧身边,耳边传来宾客们低声的议论。
“你忘了北戎和定国王府可说得上是仇深似海,这几年虽然和咱们大楚和解了,只怕还记恨着从前的事,故意派这个白痴来好让定王丢脸吧。”
“皇上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人来观礼……”
“人家是一国使节,千里迢迢的来了总不能不让人家观礼吧。”
纷纷的议论声中,墨景祁看着下面对那北戎王子朗声道:“十一皇子,咱们大楚婚礼并没有跪拜之礼,所以定王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但是北戎王子显然并没有打算给大楚的皇帝面子,皱了皱粗长的浓眉,不悦的大声道:“本王子在北戎就听说过大楚定王的威名,谁知道今天居然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大楚皇帝该不会是在糊弄咱们吧?”这话一出,不只是墨景祁,在场的大楚文武官员无一不是变了颜色。
坐在北戎王子身边的西陵镇南王世子雷腾风轻咳了一声,笑道:“十一皇子,这位确实是大楚定国王爷。只是定王七年前出了些意外,今天咱们是来观礼的,可不是来闹场的。来,小王敬你一杯。”北戎本就是蛮族,这十一皇子却是在北戎人里面也要算是个混人。哪里会因为雷腾风的劝酒就罢休,上下扫了墨修尧几眼嘿嘿笑道:“本王子想起来了,定王的伤好像是咱们北戎的飞骑大将军留下的。以前还老听见飞骑大将军跟本王子惋惜差一点就能抓住……”
“够了!”熙福大长公主早已气的脸色发黑,也顾不得北戎王子是别国使节了。冷声道:“北戎王子若是来观礼的就安静的坐着。如果不是就出去罢!”
北戎王子愣了一愣,张嘴想要对大长公主说什么。却被身边跟随的两个人眼疾手快的按了回去,北戎王子虽然满脸不悦却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其他人看大长公主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墨景祁轻咳了一声道:“皇姑奶奶,该行礼了。”
熙福大长公主眼睛微沉,对着一边司仪的官员点了点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叶璃在大红的喜帕下,微微侧过目光只看到身边的人紧紧握住红绸的一只手,心里只余下一声叹息。其实从认识墨修尧到现在,她一直觉得墨修尧完美的有些不真实。身为一个双腿残废,被毁容,而且据说连身体都不好的人,他表现的太过完美。没有自卑,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自暴自弃。无论何时都挺直了背脊即使坐在轮椅上也仿佛比任何人都要站的高一筹。再回想起传言中的那个据说如烈火一般的少年,这样的墨修尧就更加显得虚幻而飘渺。从炙烈如火到温润如玉,要经过怎样痛苦的淬炼?直到现在,叶璃才真正感觉到墨修尧的一丝情绪,愤怒和杀虐。
叶璃苦笑,她的婚礼,在礼堂上却感受到她的丈夫这样负面的情绪,即使不是对她的还是让人有那么一点点的郁闷的。
“礼成——送入洞房!”
一片喜庆红艳的新房里,龙凤花烛静静地燃烧着。叶璃静静地坐在绣着龙凤呈祥图样的新床上默然无语。她知道墨修尧就坐在离床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似乎并没有上前的打算,“我能把这个取下来么?”等不到新郎动手,她只能自己开口问了。过了片刻,墨修尧慢慢的上前,眼前一亮头上的喜帕被人揭开,两个人看到对方都是一愣。习惯了墨修尧一身素衣的模样,乍然看到他穿着大红的衣衫叶璃很是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个男人似乎穿什么颜色都不难看。墨修尧只是那一瞬间的晃神,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但是立刻就消失无踪。两人沉默相对一时间感到有些拘束。
叶璃向前微倾身子拉过墨修尧的左手,墨修尧一愣立刻就想要抽回握成拳头的手。
“放开。”叶璃淡淡道。
手指渐渐松开,宽厚的大手并不像养尊处优的权贵,上面又不少薄茧和伤痕,但是并不狰狞。叶璃记得曾经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发小跟她说起过男人的手应该是怎么样的。应该有一些薄茧,便是这男人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能还会有一两个不碍观瞻的伤痕,表示这男人不是养在深闺的手无缚鸡男,然后最好还能看起来好看。这样的手才能让女人有安全感而且赏心悦目。此时,这只手的掌心却染上了触目惊醒的猩红,四个深深的血痕还在慢慢的往外沁血,但是对面的男人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一般摊开手任由她看。
叶璃低头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掌心,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碰了碰,然后…使劲按了下去。抬起头看着脸色半点不改的男子,“不痛么?”
墨修尧淡淡一笑,看着叶璃的眼神意外的多了几分暖意,“这算什么痛,更痛的时候都经过了。”
叶璃深以为然,对于上过战场的人来说这点伤还真算不了什么。起身走到一边从自己的嫁妆里翻出一个熟悉的小箱子抱了回来。坐到床边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干净的白棉白纱布和药水替他上药,“就算生气也用不着伤害自己的身体吧?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墨修尧唇边带着一丝苦意,淡淡笑道:“你看到了,我其实还没有习惯。”他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事实上他用了整整的七年时间让自己习惯。习惯他从此不能在跃马扬鞭驰骋沙场,习惯从此只要在人前就必须带着面具,否则脸上的伤痕就会引来所有人或恐惧或同情的目光。习惯不时的重病缠身从前的人生仿佛是一场梦。他一直以为自己适应的很好,但是知道今天,站在礼堂之上听着北戎王子毫不掩饰的刻意羞辱他才明白,自己还差得远。所以,今天他不仅让自己蒙羞,还让他的新婚妻子也跟着一块儿受辱,即使他的妻子并没有怪他。
叶璃清楚的看明白男人眼中的愧疚,不由淡淡一笑道:“我以为你知道我们决定接受这场婚姻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任何准备。”墨修尧道:“你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叶璃摇头,笑道,“就算没有这样的情况也有别的情况。难道我能指望成了亲从此就平安和乐一生无忧?”就算是平常百姓家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是这样的权贵之家。墨修尧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轻声道:“或许我无法保证让你一生无忧,但是只要我在,就一定会尽我所能给你你喜欢的生活。”
叶璃挑眉,“我相信你。”慢慢的上好了药,叶璃收起药品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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