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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似锦望着他的眼睛,露出微笑。
这份甜蜜的陷阱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她看似友善的神情也是。陆渺从面前的女人身上感觉到一股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气息,面对危险的感知穿透醉意,直抵脑海。
而一旁的两人却露出欣羡的目光,企图搭话,在他们开口之前,程似锦转过视线,温和地说:“请叫人过来收拾一下。”
两个小模特神色一怔,在她的目光笼罩下,竟然提不起上前展示自己的意志。其中一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出去几步,不忘拉走同伴;被拉走的那位频频回头,似乎想要告诉程似锦一些话,最后咽了回去。
露台变得格外僻静。
夜风从窗隙中拂乱程似锦蜷曲的发梢。
陆渺用冰凉的手心贴了贴双眼,他怠惰地、带着醉意的思绪变得缓慢,感知十分迟钝。他没有躲避,也绝不认为自己踏入网中,而是才回过神似的,低头主动捡起碎片。
那双修长的手鲁莽地抓住玻璃碎片,锋利处虚虚地抵在指骨间。
程似锦转身随意地坐在花窗下。她的存在感强烈至极,周遭的色彩竟在这双沉浓漆黑的双眼相衬下黯然失色——秾艳的色彩让陆渺低下的脊背涌上一阵寒意,他的思维被不轻不重地闷击了一下,很自然地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
浓黑的发、冰凉而略含笑意的眼。他没有看过去,开口道:“你……”
“小心。”程似锦再次提示。
她已经足够体贴,玻璃碎片还是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血痕。陆渺的动作凝滞了一瞬,一滴血珠从伤口边溢出,沿着碎片滑落。他皱了下眉:“你妨碍到我了。”
程似锦轻笑出声:“我什么都没做。”
“你坐在这儿……”陆渺话语微顿,他想说“你的色彩太强烈、明度太高了”,词句咽了回去,转而道,“不经同意来到陌生人身边,不该介绍自己的来意么?”
女人轻挑了一下眉头,伸出右手,语气格外温柔:“我以为你会认识我,我叫程似锦。”
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但陆渺一时间难以想起对应的身份,酒精的作用再此刻发挥功效。这句话稍显刺耳,他傲慢的天性占据上风:“是什么大人物吗,需要每个人都知道?”
“大人物不至于,只是这个酒会常来的熟人。”她说,“你是欢博文化的模特,我直接跟你谈其实很冒昧。我应该让林家那位花花公子跟你说明情况,但我懒得兜圈子,所以,你愿不愿意——”
陆渺用尽清晰的头脑来聆听,以为在她足够高雅的外表下能吐出什么值得听闻的事。然而她说得是——
“陪我睡觉。”
这四个字像一柄水晶玻璃做得锤子,外表灿烂地折射出光晕,结果一击就将人的脑袋砸得粉碎。
周遭的声息都按了暂停键,直到陆渺彻底听懂她在说什么。他怔了怔,双眼不由自主地睁大一些,从茫然飞快地演变至愤怒和羞恼。
他豁然起身,远离程似锦的速度像是逃离,这种逃离又很快被扼制,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冷笑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西吗?”
程似锦从他不认识自己的时候就做好准备,朝着特助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身黑色正装的女特助就立即走上前来,从随身的皮质夹里取出一张数额合适的支票,礼节备至地双手递给面前的黑发青年。
陆渺觉得更可笑了,他咬了咬齿根,心中涌起一阵受辱的怒火,他接过薄薄的这张纸,没有看,松手任它飘落下去,踩在了脚下。
程似锦的视线从下向上移动,最终对上一双寒气翻涌又怒火蓬勃的眼睛。她没少见过对于金钱不屑于顾的模样,视钱财如粪土、颇有骨气的脸庞,大多数时候都是来源于金额不够大、所以不能利落地收买;也有小部分真正清高自傲、不能出卖身体的人格,但面对这样的交易,他们常常犹豫、谨慎、饱受巨大利益前谨守原则的痛苦。
用自己的手来衡量这种痛苦,是她一个掩藏在心底的幽暗癖好。她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也是一个精明强干又贪图享乐的女人,她乐于用一根根标注着利益和价码的丝线控制住人的四肢、躯干,乃至于思维、想法,最终侵入对方的灵魂。这是对艺术兴致缺缺的程似锦,为这个世界塑造出的艺术品。
或许艺术品的名字可以叫“资本对人的异化”,她曾经不乏恶趣味地想。
对方愤怒的眼睛反而让她兴趣浓烈,程似锦的态度出奇温和:“你想要多少?”
陆渺践踏过那张纸,他伸手抓住女人的衣领,生着一枚浅淡红痣的唇在她面前动了动,吐出一截冷凝成冰的话语:“滚。”
程似锦眯起眼。
“你该找的是那帮下流货色,你也跟他们一样下流。”他的神情十分冷淡傲慢,眉目中透着不耐烦、透着一丝厌恶,“道德、规则、公正,有什么是能束缚住你们这种人的吗?给我滚远一点,不要来惹我。”
碎玻璃、支票,花窗下的月光。
混杂着青年的恼怒、酒后凶狠放肆的话语,不加掩饰的厌恶。
程似锦的兴趣炽热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地步。她抬手抓住对方扣紧衣领的手腕,陆渺被她的手指接触后立即皱眉抽离,仿佛碰到了令人厌恶的虫子似的。但他没料到对方惯于健身和搏击,掌心钳制的力道一时居然不能挣脱。
她紧握的动作牵扯到了指间的伤口。
“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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