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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境从先前那雌雄莫辩的低沉声调突然转回诺儿的童稚嗓音,且充满受到伤害后的无助:“娘亲……”
后面的话被噼里啪啦的巴掌声打断:“妙哉妙哉——再让你一大把年纪还装小孩子!”这腔调比渡引犯起浑来还叫人牙痒。
渡引搬来的救兵,脾性又如此类似,这一鸟一人,果然就是传说中的同道中鸟~人罢!
照比起桃箓的怪腔怪调,王瑄熏风解愠的低柔嗓音就顺耳多了,他循循道:“就像我不认为魁母前辈在你心中是独一无二的特殊存在有什么不妥,也请你不要觉得卫戗在我眼里是无与伦比的发妻人选是件可笑的事情。”
听到王瑄声音,逐渐放松下来的卫戗慢慢睁开先前紧闭的眼帘,他这话自然是针对筑境那番“平淡无奇的蝼蚁”论,不过卫戗之前听到这样的评论却并不觉得有多可气,毕竟站在一个以收集奇人异士为乐趣,活了一二百年的老妖怪来说,像她这种也的确没什么特色,但王瑄说得如此严肃,他是真的不认同筑境的见解,且直白的说出来。
胸膛中的某一处突然猛烈的跳了两跳,莫名想起前世,她刚从战场上凯旋,不等喘口气,就被姨婆逼着卸了男装,简单擦洗拾掇一番后,房门被姨婆打开,呼啦一下涌入一大群人,给她涂脂抹粉套上华服,接着就把还没搞清状况,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她架出房间,随司马润一起出席宴会去了。
那也是卫戗第一次见到久闻大名的虞濛,自然,在她看向虞濛的同时,虞濛也再打量她,见到她的真容,虞濛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在烛光下一看,白的都有些骇人了。
虞濛的夫家和虞家是新结的姻亲,自然是要挨在一起坐的,他们见到她,虽说表情各异,但没有一个高兴的就是了。
没多久,从虞公后面的坐席站起一个小姑,婀娜多姿的款款走上前来,先是不胜娇羞的看了司马润一眼,接着从旁边侍者托盘上端起酒樽,对着她恭敬道:“妾,虞氏阿霏,敬王妃姐姐。”
疲乏又懵懂的卫戗,没能做到从卫校尉到琅琊王妃两种角色的自由切换,更不曾注意到对方的行为是多么突兀,还维持着军中那种不拘小节的豪爽表现,条件反射的站起来伸出双手来承接酒樽,但因她起身太快,撕裂腿上伤口,不由踉跄一下,宽大的袖摆刮倒司马润刚被斟满的酒樽,酒水顺势淌下来,洇湿她的华服。
卫戗首先留意到的就是站在她对面的虞霏,很清楚的看到这位小姑子的嘴角翘了起来。
回眼看向原本喜笑颜开的司马润,他此刻已经绷紧了表情;目光不由自主转向虞氏那边,之前如丧考妣的一群人,转眼便各个喜形于色了;最后看向虞濛,她也似乎松了口气,落落大方的端起酒樽,以宽大的袖摆遮唇,姿态优美的啜饮起来。
司马润最后冷脸命令侍者带她到后面偏殿去整理一下,在她整理的同时,听到走廊上路过的贵妇旁若无人的议论:
“原以为是个要压倒谢菀的绝色美人,却原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果真是连珠玑之流都不如的。”
“是啊,从前听说琅琊王迎娶了一个穷山僻壤长大的野丫头,我还不信,刚才一瞧,虞氏那小姑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琅琊王眉来眼去,与她称姐道妹,虽说她卫家的确不如虞氏显贵,但她此刻可是顶着琅琊王妃的名号,不端出王妃气度压住那还没进门的小贱人,反倒毛手毛脚站起身来双手承接那杯酒……啧啧,比起虞氏阿濛实在差远了。”
“依我看,那个阿霏虽是个庶出,但也是虞濛同父妹妹,受过正统的教导,无论心计还是礼仪都在这个卫珈之上,没准进了王府不多时就会被扶正。”
“妹妹只看到后宅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就没看到琅琊王这蒸蒸日上的名望,那背后可少不了卫珈她胞兄的功劳,再怎么说琅琊王属意的是虞濛,虞公棋差一着,把虞濛许了别人,哪曾想转眼琅琊王就一鸣惊人了,好在日前虞霏和琅琊王私会被人撞见,虞公索性顺水推舟,把虞霏补偿性的许给他,也算平了他一口怨气,不过琅琊王正处在用人之际,怎么可能休弃声名鹊起,被许多藩王盯着的卫戗胞妹,虞公自然更清楚这一点,终究不过是个庶女,为她争得一个侧妃之位已经很不错了。”
那是卫戗第一次觉得,耳朵太尖也未必是件好事,就像这种墙角,人家明明已经走出去老远,可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晚回来之后,司马润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他说嫁入王府之后,她就不再是那个可以恣意妄为的野猴子卫戗,她是琅琊王妃,举手投足代表着他琅琊王府的颜面,不知道怎么做就多学学……尽管她跟他解释过,她是因为长途跋涉的疲惫,外加身负重伤才会如此,但他并不关心,拂袖而去。
至于虞霏,最后到底没能嫁进琅琊王府,因姨婆总是教育她,身为一位贤妻,“妒”可是大忌,特别她的夫君还是个位高权重的藩王,这辈子更不可能缺少美女环绕,她是身份尊贵的王妃,万不可自降身份去跟那些玩物斤斤计较,丢了自己的颜面不说,还让夫君生厌。
所以即便听说了虞霏的事情,但只要司马润不与她提及,她便不去过问,最后隐约听府中下人偷偷议论,说怀着身孕的珠玑不喜欢虞霏,司马润不想让心爱的珠玑不开心,也只能委屈露水姻缘的虞霏了……
因为经历过更难过的事情,所以才会把这种小细节都给忘掉了,听到王瑄在筑境面前维护她,突然拼出了这些尘封的记忆碎片,卫戗抬起左手捂住胸口,苦笑一声:这个王瑄,还真不好对付呀!
在她失神的工夫,现场几人的话题已经偏转方向,就听桃箓尖声尖气道:“小生掐指一算,师兄都出来快一百五十年了,哎呦喂,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死性不改呢!”
死性不改?什么,是顺着王瑄的话茬,说他惦记着魁母老前辈?
筑境沉默良久后,憋出一句:“师父还是不想见我?”
卫戗终于鼓足勇气转过身来正对“诺儿”的小身体。
“你不思悔改,反倒在这儿兴风作浪,万一给人知道你是她老人家的弟子,还不毁了她一世英名,怎么好意思幻想她还想看到你?”桃箓不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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