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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沥川握了握手,说:“我姓花,叫花箫。我是画画的。”每一个字都以“H”开头,我很紧张地看着她,担心她的假牙会再次掉下来。结果,她说的话我没听清,以为她叫花椒,想笑又不敢笑。
沥川很有兴趣地问:“太太,您画国画还是油画?”
“我这么老派,当然是国画。”
“评委里有一位画家,叫龙溪先生,也是画国画的,您老认识吗?”
“认识,他是我的学生。”
我的心一沉。评审团里的确有位大名鼎鼎的龙溪先生,浙派传人,在画界非常有声望。那么,这老太太一定大有来头。
然后,沥川忽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忙说:“对不起。”
在和老太太谈话时,他随手拿了个点心吃了一口。大约是吃快了,接着,他又咳嗽了一声,这次来得太急,竟来不及转身避开。
"Iamsosorry。IthappenedbeforeIcouldstopit。(译:对不起,我实在来不及回避。)"
绅士作风又来了。我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弄明白,他是在为刚才的咳嗽再次道歉。我在心中暗笑:那老太太和沥川真是一对儿。一个太粗心,假牙掉了也不在乎,照样说话;一个太小心,咳嗽一声,道歉半天。
“老太太您慢坐,我陪王先生去一下休息室。”我拉着沥川,一阵风似地走了。
我们一起走到餐厅外的偏厅。沥川用手绢捂着口,还在不停地咳嗽。我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说:“那碟子里的东西有芥末,你一向不吃的。这回怎么忘了?”
“我怎么知道那是芥末?”
“那你好些没有?”我有些担心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回去?酒会还没有开始。”
“说到底,竞标靠的是实力和设计。酒会上表现得再好也没用。”
“这话在国外说没错,在这里说我可没底。何况,这回是江浩天来找我帮忙,我现在走,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太不给他面子了。”
沥川是被江浩天一个电话叫来力挽狂澜的。可是,那个田小刚和谢鹤阳一直站在一起,态度显得比一般人亲密,不得不让人感到气馁。沥川在近十天的功夫里又是考察现场,又是勘测工地,还大搞文化研究,真可谓全力以赴、志在夺标。作为主设计师,他身上的压力其实最大。
“回到瑞士,也许你应当写一篇论文,题目是《一个外国建筑师在中国的困惑》。”
他抬头看着我,忽然笑了。
我凝视着他的脸,感觉有些晕眩。这是六年来我朝思暮想的笑容。此时如优昙乍放,令我几乎有了向佛之意。
他站起身来,我忽然发现他的手腕上还缠着纱布。难道,那道伤很深吗?三天了,还没有好?
“沥川,你的手——”
他打断我的话说:“小秋,明天就是新年。你能不能新年有新的气象?”
“这是啥意思?”
“你能不能将女权主义进行到底?”
“不能。”
刚才的一番调侃和玩笑让我仿佛回到六年前的时光,可是沥川一句话又让我感到突然来临的幸福正在急转直下。
“Justletitgo,please。(译:让这一切都过去吧!)”他凝视着我的脸,“我求你。”
“No!”我断然拒绝。
他的目光渐渐有了寒意,表情忽然间变得冷酷,和六年前我们分手的那天一模一样。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来中国。
就算CGP拿到了这个标,就算挣来的钱一分不少地交给沥川,对他来说,这也是个不值一提的数目。他犯不着为了这笔钱放弃手头的工作,放弃在医院的疗养,不远千里地来到这里。
他来这里,只因为二十天前,我在一次大醉之中又给他的老地址发了一封邮件。上面写了五个字,后面跟着一串惊叹号:
“沥川,你回来!!!”
那是在我们中断通信三年之后,我发给他的第一封邮件。发完了我就后悔了。实际上那封信在三秒钟后就弹了回来。系统显示说,对方地址拒绝接受这个邮件,系统将继续尝试投递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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