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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包里留了信,帮我给家里送去!”对着目瞪口呆的两个好友喊话后,孙齐圣独自挤上了一列开去南京的火车。
他要在这从未踏足的无垠大地上尽情地遨游一番!
奔向全国的那一年里,孙齐圣跳过火车,睡过坟地,爬过白山,也喝过黑水;他在广阔的天地间感到过自身的无比渺小,也在旷野的星空下自觉能摘下星辰。
大半年后,在炽热的沙漠边缘,三天滴水未沾的孙齐圣大半个身子都被黄沙掩埋了——死亡近在咫尺。
恍惚中,他看见一身白裙的陶小霜踏沙而来。少女洁净的面庞上泪水如珍珠般滚落,她靠在他的脸边,用泪水润湿他的嘴唇。那泪是清甜的,仿若甘泉清露。
孙齐圣再醒来时,人躺在放牧人的帐篷里,全身涂满治晒伤的秘制羊油。放牧人叫麦麦提,是个留着卷曲长胡子的新疆大叔,常年在远离人迹的偏远沙洲上放羊。
沙洲的夜晚确实很冷,但不寂寞,因为天刚擦黑,胡狼就开始叫了。此起彼伏的狼叫声十分凄厉,孙齐圣却听出了缠绵的味道,15岁的少年一边想一边笑,明悟自己一生的执着只为了一个人——陶小霜。
陶小霜会是孙齐圣的媳妇儿。
帮麦麦提大叔放了俩个月的羊后,揣着被硬塞的秘制羊油的配方,带着一身斑驳的晒痕,孙齐圣坐上了回上海的火车。
回到同寿里的那一天,孙齐圣受到了极其盛大的欢迎——朱大友事后有一评价:1956年上海迎接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也不过如此了。
至于回到家,孙奶奶和孙爷爷在喜出望外后的各种‘爱的教育’则早在孙齐圣意料之中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些一年前还只会揪女孩辫子的混小子已经全‘醒’了,陶小霜简直像只被群狼环饲的小绵羊。
孙齐圣会怕这些手下败将吗?当然不!他只怕陶小霜不想做孙齐圣的媳妇儿。
好在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有了功成的那一天。当孙齐圣第一次把陶小霜紧紧地抱在怀里时,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默默发誓一辈子都不让自己的糯米团子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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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凭着满分的毕业成绩,孙齐圣和陶小霜顺利就读第9中学——虹口区排名第一的重点中学。那时,陶小霜总爱和倪爱蓉一起上下学。不久,高年级的男生暗地里都说两人是‘9中两朵花’,一朵是甜美的白百合,一朵是带刺的红玫瑰。
孙齐圣对此嗤之以鼻。
花吗?陶小霜当然是。
可陶小霜不是没有刺,她有刺,只是她的刺不是刺别人,而是刺她自己。
聪明、乖巧、有礼貌,肯定能有出息,从小到大,人们对陶小霜总是不吝赞誉。
但在孙齐圣的记忆里,陶小霜一直是这样的——
个子还没长到案板高,陶小霜就缠着正做饭的徐阿婆要学切菜了;别人家的小囡学着整理自己的衣柜时,陶小霜就帮着徐阿婆整理全家的衣物了……
甚至弄堂里的小囡在一起玩耍时,陶小霜都会很小心,时时注意着不让自己受伤,更从来不会弄脏或弄破衣服。
陶小霜就是这么努力又小心翼翼地在二舅家生活着。她不想给收留了自己的外婆和二舅夫妻添麻烦,更不愿意让人菲薄自己,所以总是想做到最好,让好事的人无话可说。
这样的陶小霜比起柔弱的百合来,更像一棵开满白花的木棉树。
不过,该笑就笑,该哭就哭,偶尔也蛮不讲理、偷偷懒做做坏事的陶小霜会更开心吧。
内心的篱笆,只有陶小霜自己能跨过。
孙齐圣只想让她在篱笆里不至于太憋闷,哪怕气得骂人也好啊。
所以,他总是逗她。
陶小霜生气的样子很好看,这话孙齐圣是不会说的,他只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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