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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畅走进办公室,看到叶聪握着话筒,脸苦成一团。“怎么,有采访任务?”
“总编给我打电话,说新闻版有个记者在玉树病倒了,报社里我属于年轻力壮的,让我去顶上。可是……”
“你现在完全可以独立写稿,不要担心。”舒畅感到很奇怪。
“我有高原反应。和朋友去西藏,一下飞机,立刻就回成都了,差点送了小命。我要是和主编说这些,她一定认为我不想去。”
“上次在昆明,你还可以啊!哦,我们没上玉龙雪山,那里海拨不算太高。”舒畅沉吟了下,“这样吧,我去和主编说,我替你去。”
“你是女人。”叶聪瞪大眼。
舒畅凶悍地看着他,“女人没有高原反应,比你强。”
玉树,离唐朝最近的地方,舒畅曾在一本旅游杂志上看过这句话。
她从上海坐飞机到西宁,再从西宁坐部队里的越野车去玉树。随着越野车一路颠簸,舒畅的惊叫声不断响起,不是因为路有不平而坐不稳当,而是公路两侧不断映入眼帘的风景让她喜不自禁。
一泓宁静的湖泊倒映着同样宁静的蓝天白云,宛若裸睡的少女披着轻柔的薄纱,一转弯又看到一座古旧的佛塔就像盘腿端坐着的哲人高高耸起在一大片金露梅丛中,不断出现的彩色经幡和高高堆起的嘛呢石,还有山腰处和溪水旁时隐时现的村塞和寺庙。
“舒记者,带棉衣了吗?”开车的武警回过头问,“灾区今晚有雪。”
“都四月下旬了,怎么还下雪?”舒畅惊讶。
“这就是玉树呀!”
车越往里走,路越不平,中央满布着石块,刚刚还晴朗无比的天空变成了一片铅灰之色,舒畅明显地感到了空气稀薄,时不时要大吸一口气。
路面断裂,路边的房屋倒塌,树枝横挂在空中,稍微平坦的地方搭建着一顶顶帐篷,穿着藏袍的人们一堆堆地抱在一起,脸露惊惶。
“这里还算好的,下面有些乡镇,”武警停下来,神情凝重,长吸一口气,“真的是满目疮痍,走在那儿,你似乎可以嗅到死亡的气息。舒记者,这几天余震不断,你要小心一点,尽量不要靠近松动的山坡。”
武警把舒畅送到《华东晚报》记者的临时居处,舒畅道了谢,和新闻版的几个同事碰了面,崔健也在。才走了几天,几个都脸露菜色,嘴唇干裂,面颊上红一块紫一块,手指也有些微肿。
“怎么是你?”崔健不赞成地看着舒畅。
舒畅嘻嘻地笑:“我又不是这儿唯一的女人。”
“人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候和海拨,你住惯平原,体质又不强。要命了。”崔健低咒了一句,“你就在这儿呆着,不准到上面去。”
“采访顺利吗?”
“每天的素材倒是很多,就是通讯有时不畅。看看,手机又没信号了。”一个同事举起手机,急得直抓头发。
“那网呢?”
“网也是时好时断。天气一会儿风一会儿雪,还下过两次冰雹,气候太恶劣。”
舒畅看看外面的天空,已是黑沉沉的,寒风卷着沙石从门外灌进来,她伸出手一握,掌心刺骨的痛。
街上没有营业的饭馆,几个人就简单地煮了点方便面,因舒畅是女生,最好的一个房间让给舒畅睡,几个男人挤通铺。所谓最好的房间,也是摇摇欲坠,舒畅冷得根本没办法合眼。
半夜时,迷迷糊糊听到手机在响,按通接话键,只听得裴迪文重重的呼吸声。
“舒畅,一切还好吗?”他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
“还好,就是有点冷。”她把冻麻的手凑到嘴边呵了一下,“滨江都穿风衣了,这边还要穿棉大衣。不过,比起灾民,我算很幸福。”
“我大后天坐飞机过去,不要着急,听我说完,我是送恒宇捐助的救灾物资过去,不是特地过去看你。”
“迪文……”她慢慢坐起,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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